“三更的魂留到五更才离去,怕是要动了禁忌。”
“既是真的有婚约,那成亲不就是理所当然的嘛,在犹豫什麽呢。”
那自然是要犹豫的。
若是平常的小郎君,定下了也就定下了,谁又想抵赖。
可那偏偏是生了一双金瞳的江不辞,阮氏夫妇就不得不为自家的女儿考虑了。
刘玉娥见状,也是无法,只好安抚江老爷子:“当年定亲之时,两个孩子还小,算不得数,现下倒也不急着敲定下来,先让他们相处着来。”
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殷氏脸色稍缓,只要清殊与江不辞没什麽交集,自己再多提提他的坏处,这亲以後定是成不了的。
可江老太爷却不肯,他的呼吸又急又乱,支撑了半天,歪了头开始吐。乡亲们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捂着鼻子,看着刘玉娥蹲在地上收拾,又取了盆和帕子帮他来净手面。
“求……求……求……”
他只能吐出半个音来,可眼神里满是乞求。
知情人都知道江老爷子有多疼爱江不辞,那孩子长相也周正,只可惜了那双眼睛。不少郎中给瞧过了,都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了。
阮秀才不忍心,拉了拉殷氏的手。殷氏偏过头去,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可就是没有松口。
刘玉娥看向江田和郭氏,道:“还劳小叔和弟妹去偏屋拿一下火盆和纸钱。”
郭氏不高兴道:“拿这些东西,还用得着两个人?”
她还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毕竟她嫁过来这麽多年,从未听说过江家和阮家有什麽婚约。
江田道:“那纸钱松松散散的,虽然不沉,但我一个人也不好拿。咱们俩一起去,一趟就够了。”
郭氏拉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扬声道:“这里面要真有了你的种,你还让我干这干那,将来不怕他不认你?”
江田脸黑了黑,可悄悄打了一个手势,还要哄着郭氏:“走吧走吧。”
郭氏看出来他比划了一个鸡腿,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跟着江田出去了。
待他们一走,刘玉娥朝阮氏夫妇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能到边上说说吗?”
殷氏一怔,被阮秀才一拉,才勉强同意。
刘玉娥在边上同他们说了几句,乡亲们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再回来时,殷氏依旧板着脸,但和之前相比却是不太一样了。
刘玉娥脸上挂着泪,伏在板子的旁边,又笑又哭的:“爹,你放心去吧,江阮两家的婚事定下了。”
江老太爷转着眼珠子,看向阮氏夫妇,像是在确认。
阮秀才道:“是,两家的婚约依旧,这麽多的乡亲作证,老太爷放心便好。”
乡亲们忙着附和:“我们都能证明,老爷子放心吧。”
听到这话,江老太爷努力地点了一下头,长舒出一口气来,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有人问:“哎,这婚约说的是江窈还是不辞啊?”
他的声音太小了,很快就被满屋子的哭声所掩盖了。
*
江老爷子祖籍江岭,就算是死在了常渡村,那也要落叶归根。
江家人扶柩送灵到江岭,半个月後才回来。
本就人丁不兴的江家,随着主心骨的离去,更显得了了无声。
常渡村的人向来重诺,既然江家人回来了,那议亲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这日,阮清武从田里回来,从缸里舀了一口水喝,就见殷氏面色凝重地从里屋出来。
阮清武过去:“娘,怎麽了?”
殷氏犹豫了半天,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便道:“你进屋来,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阮清殊在园子里拔青菜,一回头,就见娘带着哥哥往里去。
她站起身,小跑两步:“娘,阿兄——”
可他们没听见,房门便在自己眼前阖上了。
阮清武扶殷氏在椅子上坐下,面上没什麽大的表情,心里却打着鼓,小心翼翼地问:“娘,发生了何事?”
殷氏看着他,叹了口气。
自家儿子生得高壮,虽然表情憨憨的,但眉目也爽朗。之所以一直没有受到姑娘的青睐,是因为那只受伤的脚。
毕竟没有哪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跛子。
“是这样的。”殷氏只能硬着头皮说慌,“在你很小的时候,阮家和江家定了一个婚约。如今你已经弱冠了,那江家丫头也及笄了,你们愿不愿意成亲呢?”
殷氏不敢说太多,毕竟说假话的人心虚。
刚刚那番话中,都是实话,阮江两家确有婚约,阮清武确已弱冠,江窈也确已及笄……可放到一起……殷氏便不再说了,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阮清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