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阮清武已经把五大箱聘礼送进了院子里,东西占了半个院子,红布盖着,喜气洋洋的。
刘玉娥大喜,忙招呼兄妹俩进屋去:“喝口进门茶,这是传统。”
乡亲们见人家往里走,便打算散了,其中一人突然道:“哟,江田家的,你眼睛都要掉进那几箱聘礼中去了哦。”
人们瞬间有了兴趣,看向殷氏。就见她手扶在箱子边上,眼睛眯起往缝中使劲儿瞅,像个在驴车旁边撅着的大萝卜。
江田闻言,又羞又恼,转身去拉她,低声道:“快进屋去。”
郭氏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阮家的聘礼是真是假,别是往里面装了石头糊弄咱们吧?”
一听这话,阮清殊不干了:“这些聘礼中,有今日清早我同阿兄在镇集上采买的,有阿爹阿娘备了好多年的。我家极看重窈姐姐,怎麽可能会糊弄聘礼?!”
刘玉娥也不高兴地看向郭氏,一直以来,她们妯娌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她以忍让居多,但不代表是什麽事都是可以忍让的。
她朝江田道:“带你媳妇回屋去吧,这边不用帮忙了。”
江田自然听出了嫂子是什麽意思,这麽多人看着,他也觉得丢人,便朝郭氏吼道:“还不快进去,丢什麽人,现什麽眼!”
郭氏自然是不服,两人开始叫骂丶推搡,围观的人看了一场好戏。
屋里,江窈坐在蒲团上吃葡萄,见阮氏兄妹进来,偏了偏头,眼神回避,看向一边的阮清殊,笑笑,招呼她:“阮妹妹,快过来吃葡萄。”
阮清殊看了一眼阿兄,就见他也避着眼神,颊边两片绯红。
刘玉娥端着茶过来,笑道:“有不少果子呢,喜欢什麽吃什麽,千万别客气。”
阮清殊坐在江窈旁边,吃得格外开心。
突然,江窈喊了一声:“弟弟,你在那边摆弄什麽呢,快过来吃东西。”
阮清殊拿果子的手一顿,这才发现江不辞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块木头和一把小刻刀,格外认真地削着。
阮清殊很好奇,但想到殷氏的叮嘱,心里多少有了些忌惮,不敢贸然向前。
毕竟两人还没有成亲,阮清武不便久留,喝了进门茶,又吃了几个果子,便起身告辞了。
刘玉娥走在前面引路,江窈同阮清殊告别後回了自己屋里,一时间,江不辞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他垂着眼睫,格外专注认真。小刻刀划着木头,雕饰着形状,很快地上便积了一层木屑。
突然,烛光暗了暗,一个影子落在了他的馀光中。
江不辞停下手中的动作,擡头看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不是很友好:“阮清殊,你挡住我的光了。”
“啊?哦,对不住,我不知道。”阮清殊慌慌张张地往旁边移了一小步。
她本来是随着阿兄一起出去的,可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回头望了几眼,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忌惮。
她与江不辞是同窗同席,之後还会是更亲近的关系,可她来他的家中,还并没有同他打个招呼。
江不辞知道她挪了步子,便低着头,继续去削木头。
阮清殊也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就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什麽啊?”阮清殊轻声问。
就在她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了,江不辞平静开口:“机巧。”
“何为机巧?”阮清殊问。
江不辞擡眼:“这就是。”
阮清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再说话了。
江不辞并不意外,手上的动作不停,不一会儿,一只小木鸟便立在了他的手掌中。
阮清殊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江不辞用手扫了几下木鸟上沾着的浮屑,然後在木鸟的尾巴处一用力,那只木鸟竟然拍了拍翅膀,自己飞了起来。
“哇,好厉害呀。”阮清殊忍不住夸赞。
江不辞脸上没什麽表情,简直比手里的木头还要木。
阮清殊跑过去把小木鸟拾起来,认真抚摸了一番,然後放到江不辞的手里。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提着裙子刚踏出门槛,身後的人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阮清殊脚步一顿,转身看他,就见江不辞指着木鸟道:“这个送你了。”
阮清殊有一瞬间的激动,但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不能收。”
江不辞身子一僵,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却依旧很平淡:“是不喜欢,还是因为是我做的东西,所以不愿意收?”
阮清殊赶紧摇头:“都不是,只是我不好白拿你的东西,这样不礼貌。”
江不辞道:“我只问一句,喜欢吗?”
阮清殊道:“喜欢呀。”
“那便拿着吧。”江不辞起身,头也不回地进里屋去了。
阮清殊在原地呆愣片刻,看着那只精致小巧的木鸟,最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等江不辞再出来时,阮清殊已经走了,木鸟不在了,连地上的木屑也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