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两难
刚在工位坐下,水都未来得及喝一口,常仁飞的声音自背後传来,“小吴,过来一下。”
“来了。”吴花果嘴里应着慢吞吞站起来,而後双手拍拍脸,这才大步走向常仁飞的单人办公室。
“坐。”常仁飞将门虚掩,接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第一次跟公开赛什麽感觉?”
“挺顺利的,好在没出意外。”吴花果实话实说。
“都身经百战了还怕意外?听老毛说你可提前做了不少准备,不错,功夫总不负有心人。”
“毛哥夸张。跨频道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规则啊赛制啊报道重点都有独特性,我争取不给大家拖後腿。”
“我跟老谢聊过你的情况,他对你很满意,当苗子培养着,所以能力这方面我们都很相信你,没问题的。”
门外开始传来大家互通收工的声音,墙上时钟指向六点半。
“钟世签了俱乐部是吧?”常仁飞问。
吴花果点点头,“经理叫李芝薇,我们搭她车一起回来的。她说跟您认识。”
“认识。”常仁飞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在楼下你们聊了一会儿?”
“对。”吴花果端起水杯小口喝着,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转达李芝薇的话。
那当然不是一句友善的问候。是提醒丶是警告丶也有一丝求全。
吴花果不知这两人之间过往,李芝薇让局外人身份的她作为传声筒,免去一切正面对峙,这是生意场上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高明做法。
常仁飞打量她的神色,单手捏捏下巴,“直说,没关系。”
“李总的原话是,”吴花果抿抿嘴,“希望大家都负责任一些,该给的她会给到。”
常仁飞皱眉,沉默。
“归化和专访我这次都没有直接提,”吴花果看着他,“开始打算抛出去试探一下,结果……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机会。”
“不是你的问题。”常仁飞摇摇头。
他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两圈,又问,“还说什麽?”
“李总?李总……我理解她希望我们暂时不要插手归化一事。”吴花果顿了顿,“外籍球员回归的确比较复杂,去年有几名中超球员入籍,最长的詹姆斯整整走了八个月流程才拿到资质……”
“所以,”常仁飞打断她,“钟世本人意愿是确定要归化的?”
吴花果沉默。许久,她刚欲说些什麽,却被常仁飞抢先,“我知道了。”常仁飞说道,“这事儿你先放一放,接下来主力放在残特奥会游泳赛上吧。游泳赛事你也算驾轻就熟,短报为主,优先资讯性,注重残特奥会的精神弘扬。”
敲门声传来,常仁飞说句“进。”
田淼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常主任,行业协会那边发来的媒体自律倡议书需要您签个字。”
“先放桌上,我正要找你。”常仁飞指指吴花果,“你俩认识吧?”
“见过。”吴花果对田淼笑笑。还算不上认识,对方是九月毕业入职的新人,此前吴花果所在的一部在楼上,两部隔一层楼各司其职,搬下来後紧接着便是出差,她只在这所办公楼的公共食堂遇到过田淼,当时毛维瞻介绍一句便过去了。
“残特奥会小吴你带带田淼,加上老毛,小乐。”常仁飞分配工作,“赛场背後敏感点,我也跟小乐交代过了,多跑跑场下,典型的丶有故事性的丶可以传达正能量的,既然要做就别流于表面,毕竟是特殊运动员,尽量做深刻。”
吴花果与田淼齐声答好。
“对新人可不能太苛刻啊。”常仁飞最後交待。
吴花果一愣,随之笑了笑,“怎麽会。”
从公司出来,吴花果去超市买好两大包食材直奔马楚雯住处。
土着,特别是有一对精明父母的土着的好处此时就显出来了——马楚雯住南三环一独立公寓,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据本人描述还在读小学时爸妈就颇具先见之明地给她备了这套嫁妆。毕业後结束出租,挑剔大小姐对地砖格局家具统统看不过眼,请来设计师朋友大改一番,装修大半年死皮赖脸挤在吴花果北五环的出租屋里,生生上演一出落魄公主逃难记。
“今天别走了啊,吃完饭再回你那儿都几点了。”马楚雯进门便开始留人,“都求你多少年了过来跟我住,有那房租给谁不是给。”
“对哦明天周末。那行。”吴花果麻利地整理起食材,酸奶水果冻品依次放进冰箱,零食单拎出来摆到茶几上,晚餐需用蔬菜肉类拿进厨房,做这些的时候不忘问候病号,“你好点没有?下周几手术?”
“明天过去检查,周一开刀。放心吧,又不是什麽大病。”
“正好明天我陪你。跟高远说了吗?”
“我跟他说得着麽。”马楚雯吸吸鼻子,“你也别告儿他。”
“大姐,一个人做手术是孤独感十级。”吴花果整理完拿两杯奶咖坐回客厅沙发,一杯递给马楚雯,“你要这人生经历干啥。”
马楚雯戳上吸管喝一口,笑嘻嘻呈上一张讨好脸,“我想喝你家的咖啡豆,让花总给寄点呗。”
吴花果的妈妈花英子女士早年白手起家做咖啡出口生意,後来家乡旅游业起来顺势而动盘下一家实体店铺开始转移重心,到现在手握四家咖啡店,人前人後皆被花老板叫着。吴花果总打趣她纯属靠天吃饭——大姨二舅两门亲戚都种咖啡,自留地加起来恨不得铺满一个山头,花氏一族真真姐弟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