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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内容:二○二○年,六月]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你是个黑巫师
亚历克:
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麽开头,希望你能原谅我的用辞和我的踰矩:你他妈超美的。
我这整周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断被人载去参加会议和公开活动,我希望自己真的有为这些场合带来一点点有意义的贡献。不过知道亚历克·克莱蒙─迪亚兹就在这世上的某处,谁有办法专心在手边的事情上呢?我一直分心。
但我实在无法可解,因为当我没有在想你的脸时,我想的就是你的屁股或你的手,或是你的嘴炮。我怀疑後者才是我变得这麽魂不守舍的原因。没有人敢在王子面前放肆,除了你。你第一次叫我变态的时候,我的命运就这样定下了。噢,我的祖裔们!噢,我的父辈们!愿你们夺走我头上的金冠,将我埋没在脚下亘古的大地之中。只愿你们能了解一位美国男孩的伶牙俐齿,是如何让你们的同志後裔産生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
其实,你知道英国史上有至少两名同性恋国王吗?我觉得应该还有更多。詹姆斯一世70在一场剑术决斗後,便疯狂地爱上了一名帅气却忧郁的骑士,并且立刻将对方封为寝殿绅士(这是一个真正的称号)。我相信他会对我的祈求特别开恩的。
我这麽说可能不太好,但我想你。
(飞吻)
亨利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Re:你是个黑巫师
H:
所以你是在说你是詹姆斯一世丶而我是胸大无脑的运动员吗?我除了一身完美无缺的骨架和超有弹性的屁股之外,还是很有内涵的好吗,亨利!!!
不要为了你说我漂亮道歉,因为这样的话,你在LA那时让我魂都没了丶而且如果我们没办法尽快再来一次的话,我就要爆炸了──我这麽说的话,是不是也要道歉?这样哪叫踰矩啊?你真的要跟我玩这套?听好了,我现在就要飞去伦敦,把你从没意义的会议里拖出来,然後逼你承认你有多喜欢我叫你「宝贝」。我会用牙齿把你生吞活剥,小甜心。
(飞吻+抱抱)
A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Re:你是个黑巫师
亚历克:
你也知道,如果你跟我一样去牛津念了英国文学,全世界都会想知道你最喜欢的英国作家是谁。
媒体团队帮我准备了一串标准答案。他们想要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于是我提议乔治·艾略特71──不行,艾略特其实是玛莉·安妮·伊凡斯的笔名,不是一个阳刚的男性作家。他们希望我能选个英国小说的开创者,所以我就说丹尼尔·德福72──不行,他是个异教徒。所以我一度选了乔纳森·斯威夫特73,只为了看这群人因为我选了一名爱尔兰政治讽刺作家而集体崩溃的样子。
最後他们挑选了狄更斯,这简直不能更好笑了。他们想要比真正的实话再普通一点的答案,但是有什麽剧情能比一个女人穿着婚纱丶躲在衰败的豪宅里郁郁寡欢更娘啊?
真正的实话是:我最喜欢的英国文学作家是珍·奥斯汀74。
所以我要从《理性与感性》里借一段文字:「除了耐性之外,你什麽都不要──或者换成更吸引人的名字,将其称之为希望。」换句话说:我希望很快就能见到你那张下流的嘴说到做到。
你心痒难耐的亨利
亚历克觉得一定有人警告过他有关私人信箱服务器的事,但他对细节已经有点模糊了。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麽重要性。
刚开始,当亨利的电子邮件就和其他任何需要花时间经营的东西一样,不能当下立即满足他的需求时,他不懂到底为什麽要写邮件。
但当理查告诉尚恩·哈尼提,说他妈妈作为一名总统却什麽都没做时,亚历克只是捂着脸在内心尖叫了一阵,然後就回头去翻那封「有时候你说话的方式,就像是一袋糖破了洞,洒得满地都是」的邮件。当欠揍韩特在同一天提到第五次哈佛划船队的丰功伟业时,他则去看:「你的屁股穿着那条裤子,根本是诱人犯罪。」当他受够了陌生人的碰触时,他看的是:「等你结束在穹苍之间的遨游,请回到我身边,亲爱的诗人。」
现在他终于懂了。
他爸爸对情势的预估并没有错,理查引导选票的手段的确很肮脏。犹他式的肮脏丶基督徒式的肮脏,躲在人畜无害的表情与微笑背後的肮脏。他们写了一篇篇的右翼社论,矛头直指他和茱恩,不断暗指墨西哥人连第一家庭的工作都要抢。
他不能真的开始害怕选输。他靠着咖啡因来面对竞选团队的工作,靠着咖啡因和亨利的邮件来集中注意力,然後再灌下更多的咖啡。
在他经历过双性恋觉醒後,华盛顿特区终于迎来又一场同志大游行,但他人却在内华达,而他一整天都嫉妒地刷着推特,看别人的贴文──五彩纸片是如何从华府国家大草坪上方洒落,大将军拉斐尔·卢纳是如何在头上围着一条彩虹丝带。他只能窝在饭店房间,对着房里的迷你吧台说这件事。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唯一的亮点,是他在办公室和他的椅子(以及他自己的妈妈)相处的时间终于有所回报了:他们要在休斯敦的美粒果公园球场举办一场大型的造势活动。民调正往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向前进。《政治杂志》的当周头条标题是:德州会成为二○二○总统大选的主战场吗?
「好啦,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休斯敦造势是你的点子。」前往德州的飞机上,他妈妈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背着自己的讲稿。
「妳这边应该要说『强硬』,不该说『坚毅』。」茱恩在她後方读着逐字稿。「德州人都喜欢『强硬』这个词。」
「你们俩个能不能换到其他地方坐?」她说,不过她还是做了个笔记。
亚历克知道很多的团队成员仍心存怀疑,就算他们亲眼见到了数字也一样。所以当他们在美粒果公园球场前停下来,然後发现民衆的人数已经蔓延到公园之外时,他只能心存感激。他觉得很自豪。他母亲上台对着上千人发表演说,而亚历克想着,对啦,德州,就是这样。给那些混蛋们好看。
接下来的那周一,当亚历克刷卡进入竞选办公室时,他的斗志还很高昂。他已经厌倦了坐在座位上丶一次又一次地研究焦点小组的工作方式,但他觉得自己又有力气继续奋斗了。
不过当他走过转角,进入自己的小隔间时,欠揍韩特手中拿着德州数据报的画面,便瞬间将他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