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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人格较量（第1页）

第八十八章人格较量

在狭窄而幽暗的过道里面，秦朗每向前踏出一步，都像是又靠近了过去一点。他的脑袋里面情不自禁的插入了很多回忆的片段，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方叶自首後的第三天，他拿着一份辞职报告走到了厅长的办公室。

辞职报告被推到了厅长面前，将原有的那份他正在查阅的文件给完完全全的盖住了，厅长擡起头看着秦朗，就在他正欲开口的时候，秦朗用不带半丝情绪的语调说道：“我要辞职。”

厅长盯了他足足几分钟，期间秦朗一句话都没有说，厅长将辞职报告拿在手里，只是在空中划了几下却并未翻开，复又用力的将辞职报告给扔到了桌子上。他红着一张脸，对秦朗批评道：“秦朗啊，你错就错在太自负！太急功近利！”

这句话变成了一把划破事实的刀，将秦朗的心上扎出了一湾红殷殷的血，然而他并不痛苦，只是眼底含着热泪，克制的没有流出来。

厅长继续道：“你以为你辞职了就可以解脱了？我告诉你，犯下的错已经成为事实，你要做的就是弥补！一个警察，口口声声说要为国效力，为人民排忧解难，你就是这麽为国效力的？你就是这麽排忧解难的？你忘了当初你站在国旗下的宣言了吗！一天是警察，一辈子都是警察，警察是什麽，是铁！是刚！是人民的保护伞！更是城市的心脏！生生死死，你们见到的难道还不多吗。一个缉毒警为了保全线人的安全，甘愿牺牲！你作为特案组的组长，因为未婚妻的死，就能放下自己的职责不管不顾？我不是想让你忘记她的死，反而我要让你记住，这是你的自负造成的结果！如果你没有那麽急功近利，很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知道……”秦朗攥紧了拳头，虽然极力的控制着，但眼泪仍然不管不顾的流将下来。“我都知道……我没脸留下来了，我不配做警察！”

厅长走到秦朗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秦朗，我希望你能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掌握的，当有的事情发生了，你能做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去迎接它。一座城市的阴沟里暗藏着多少罪恶，我们无从知晓，所以我希望你们是一道光，能够照亮所有的黑暗，那时的黑暗就不再是黑暗，罪恶也难成罪恶。”

也许就因为当初厅长的那句话，令秦朗改变了想法，但他内心的结已经有了，他深知呆在那里只会越陷越深，于是他写了调职申请，甘愿‘下放’，也期望着可以从头再来。

回忆过後，秦朗站在一扇破旧的布着黄锈的铁门面前，他擡头看了看上面标着的门牌号——312，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他的手悄悄的放在铁门上，从他的掌心传来铁锈的颗粒感，他闻到了铁锈中淡淡的腥味，内心忍不住想要作呕。为了尽快挥掉这种恶心感，他极快且用力的推开了铁门，在还来不及多想之下，铁门沉重的哀嚎了一声，随後一束光从门口照了进来，将窄小阴晦的屋子照得透亮。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还有过期的报纸，还有吃剩的饭盒，饭盒里躺着长了绿毛的剩菜残渣，空气发出苍蝇挥动翅膀的声音。

在突如其来的亮光中，一个暗影端坐在木桌前，他的刘海长及眼角，盖住了厚实的镜片，镜片在亮光下折射出的寒光，也被刘海给挡住了。他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光亮给吓住了，所以他情不自禁的回了头，身体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连夹着上顿剩下的焦黄色豆角的筷子，也依然握在手中。

秦朗在看到那个佝偻的背影的时候明显一愣，但在他转过头来，对上他刘海中露出的丝缕镜片的寒光的时候，秦朗隐忍在内心的，多年的愤怒和哀痛突然喷薄而出。秦朗冲了过去，一拳挥在了对方脸上，只听‘嘭’的一声响，方叶便从凳子上瞬间摔倒在地上，嘴角也渗出了殷殷鲜血。

“为什麽要出来！你为什麽要出来！”秦朗怒吼着，一面又不断挥动着拳头，一下更甚一下的打在方叶身上。

方叶双手护着脑袋，头低得沉沉的，嘴里除了哀嚎外，更是含糊不清的说道：“对……对不起，对不起……”

秦朗双手扯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着，秦朗恶狠狠地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五年了，原来你也没有忘！”

“对不起，对不起！”方叶哆嗦着不断地说道。“我，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个女生，我……我一直都在忏悔，一直都在……对不起。”

秦朗冷笑了一下，“忏悔？你以为忏悔有用吗！”说完将双手一推，方叶便顺势倒在了地上。他撑着木桌的边沿，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後跪在木桌旁，脑袋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向桌子，“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愿那麽做，我是被逼的，对不起，对不起！”

秦朗逼问道：“说，李菲菲是不是你杀死的？！”

“李菲菲……”方叶停止了自残的动作，他空洞着双眼，轻轻地说道：“不是我杀的，是弟弟，是弟弟……他跟踪她，然後强迫她，他杀了她！”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我……我想着阻止的，我尽力了，可是弟弟……弟弟不听我的话，他骂我，他要关着我，不让我出来！他……”秦朗一把抓住了方叶的衣领，逼视着他，“所以，李菲菲真的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是弟弟，是方其！”方叶口里不断的念道。

秦朗道：“我一定要让你受到法律的惩罚！”

突然，方叶不再颤抖了，他也不再道歉了，阴森的冷笑从他的嘴角依稀传来。他突然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秦朗，虽然同是一张脸，但秦朗分明感到此刻的方叶就像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惧怕，不再愧疚，而是像看到猎物般的，呈现出一丝慵散的贪婪。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法律，是用来约束你们的，而纵容我的，同样是法律。”说完突然阴森的笑了起来。

秦朗蓦地松开了攥住方叶衣领的手，他指着他，眼神铎铎的说道：“你，不是方叶！”

“哈哈哈……”他突然夸张的笑了起来，然後伸手摘下了厚重的眼镜，露出那双闪着寒光的，狡黠的眼睛，接着把手里的眼镜嫌弃的扔到了旁边，复又看着秦朗，目光冷冷的说道：“秦朗，别来无恙啊！”

秦朗恶狠狠的看着他，“方叶，果真是你！”

“别跟我提那个蠢货，我叫方其，只有天才，才配叫这个名字！”方叶挑衅的看着秦朗。

“是吗，天才。”秦朗从腰间取下枪，对准了方叶的脑袋，“可是天才，你就要没命了。”方叶擡起头，目视着他。秦朗继续道：“李菲菲是你杀的吧，方叶告诉我了，他说你就是凶手！”

方叶大笑起来，“秦朗，你是白痴吧，方叶就是我，方其也是我，我自己说我是凶手，我也可以说我不是凶手，谁能相信？谁能把我怎麽样？你以为把我抓回去就能将我绳之以法吗？五年了，你还是那麽天真！我是人格分裂，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你觉得法律能把我怎麽样？判我一个月，还是判我一年呢？”

秦朗冷着脸说道：“你糊涂的时候，没人能把你怎麽样，但是你犯罪的时候，可是比任何人都清醒呢。”

方叶怔了一下，突然又大笑起来：“清醒的是方其，可方叶不知道呢，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他可是个怂包啊！”

秦朗突然意识到什麽，惊道：“你可以任意转换人格？！”

方叶笑着说：“现在你懂了吧，我可以随时出来，也可以随时回去。当然，如果我高兴的话，还可以杀死方叶，然後取而代之，那这个身体就是我的了！”他用轻寐的口吻说道：“秦朗，你是斗不过我的，现在斗不过，五年前你也斗不过，你错就错在太自信了！方叶这人虽然木讷呆笨，但学业却尤为出色，大学计算机专业，也算帮了我个大忙，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你们的网路系统给破了，我随便设了个障眼法就把你给骗住了，哈哈哈……每次想到这里就好笑！”

秦朗气得浑身发抖，他将枪口抵住了方叶的脑袋，冷冷的说道：“如果我现在开枪，不管你是方叶还是方其，就都逃不掉了！”

方叶收住了笑，轻轻的说道：“你不敢杀我，因为你是警察。如果杀了我，你跟我也没什麽区别。”

方叶的话，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突然从天而降，沉重的压在了秦朗的胸口。警察……这两个字，在此刻变得异常刺耳。他想起了元春的死，也想起了当初厅长对他说过的话，一切的画面都相互交错重叠在一起，他的头痛的快要炸开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迫使他放下了那只紧握着枪的手。

放弃看着他的枪口离自己的头越来越远，他突然夸张的笑了，“真为你女朋友感到悲哀。”

秦朗的头更痛了，那痛似乎是要撕裂他的头皮似的，促使他的眼里盛满了泪。

方叶像是要故意令他更痛似的，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又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去查过，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知道我为什麽要换追踪器吗？因为我看到电视上你被采访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在三天内抓到我，所以我就想陪你玩玩儿。”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就连眼神都暧昧迷离了，“不仅如此，我还要顺便尝尝警察的妞儿到底是什麽味道。”他慢慢的向秦朗靠近，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幽幽的说道：“果然，味道好极了……”

秦朗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蓦地暴起，他像只发怒的豹子，愤怒的将方叶踢倒在地，然後拳头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只砸了几下，方叶的脸上就已经鲜血淋漓了，但即便如此，方叶仍然笑着对秦朗说道：“愤怒吗？愤怒就对了！但不管你怎麽愤怒，你依然杀不了我！”

秦朗蓦地停止了动作，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副亮锃锃的手铐，一只铐在了方叶的右手上，另一只则铐在了床沿上。他怒视着方叶，冷峻的说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