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看向顾明卓,“所以这时的我们自然不能自乱阵脚,王爷就如往常一样该怎麽样就怎麽样,但有一点,暗中保护的人要比平时多一倍。”
“费弦一死,世子他们的目光就会聚集到王爷身上,因此王爷的安危必然是重中之重,一旦被人寻了空隙,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顾明卓静默了一瞬,没有反驳他的话。
见状,柏修钰继续往下说:“在保护自身安危之後,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应当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率先发动攻击。”
“怎麽说?”顾明卓问道。
“首先,我们要转移他二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能趁此机会对我们下手,最好的办法便是动用一点兵力,在边境制造混乱,让太子分身乏术,同时尽快转移所有军队的位置,并适时透露出一点假消息,再次设下陷阱,引导千门阁的人深入,只要不遇上鸢罗,那我们的人就能与其五五开,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军队的转移宜早不宜迟,本王立刻吩咐下去。”
柏修钰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三日前散朝时,有一人同太子交谈过?”
闻言,顾明卓仔细想了想,“你是说那个金吾卫统领?”
“正是,此事也可作为一件把柄。”
顾明卓当下了然,“金吾卫主要负责皇宫安全,而他顾泽安还是太子,两者自当保持距离。”他忽而一笑,“太子与金吾卫统领有勾结,意图不轨。”
双方对视一笑,随即柏修钰继续谋划:“在此期间我们还要雇佣一些江湖杀手,实力不用太高强,旨在对三省的官员下手,此举虽不能彻底阻止他们投靠太子,但也能让他们魂不守舍,起警示作用,让他们在下决定之前多思量思量,要是做得好,还能离间他们和太子的关系。”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他神色凝重道:“我们的优势就是背靠镇国将军,作为老臣他在朝中的威望皆有目共睹,就连圣上也要敬重三分,若王爷能说服老将军暗中出面去拉拢原来的旧部,并开出一定分量的筹码,还愁我们这边没有人手?”
顾明卓垂眸思考着此事的可能性,半晌他摇了摇头,“旧部很大一部分都在我手中了,剩下的都是一群白眼狼,以及保持中立的那部分。”他顿了顿,“此事本王会再同外祖父商议一二,看还能不能再拉拢一些。”
柏修钰点头应和:“将军府多半也有人暗中观察,虽然人数可能不多,但我们也要小心为上,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蛛丝马迹。”
他瞥了一眼跪在地的暗卫,道:“时值用人之际,可让你们将功折罪,换做以前定当叫你们尸骨无存。三省那边就交由你们派人对付,不用伤及性命,最多断根手指恐吓恐吓,让他们处在惶恐之中。”
“是!属下定当将此事办妥,绝不辜负王爷期望!”
心中的怒火稍减,顾明卓无声松了口气,转身走至椅子上坐下,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王爷,越到此时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甫一露出马脚,便会让我们前功尽弃。”
“本王知道。”顾明卓闷闷道:“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要是谁都像你一样有本事,本王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柏修钰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顾明卓轻擡眼睑,瞥见他衣角沾上的墨迹,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回去路上小心点儿,本王会往你身边再多加派人手。”
“多谢王爷。”柏修钰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顾明卓的目光忽地黯淡下来。
柏修钰心里在盘算什麽他不是不知道,加派人手的目的一方面是真的为了保护柏修钰,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监视他。
趋利避害是本能,他可以放柏修钰离开,但他不能亲眼看见对方投靠他的宿敌,还为宿敌出谋划策,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天,他一定会亲手杀了柏修钰!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胜算已经不大了,要想成为万人之上的王便只能逼宫,逼皇帝将皇位传给他。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这条路又能有多大胜算……
等回到柏府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柏修钰三言两语婉拒了母亲为他准备的相亲宴会,大步流星走到房间里锁好门窗。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提脚走到书柜左边,弯腰按下左下角的机关,开锁声响起,书柜正中间的木板缓缓下降,露出一个半人大的空间,里面放着落了锁的箱子。
从一侧花瓶底下拿出钥匙,他打开了箱子的锁,里面全是这些年来与顾明卓的来往书信,在大箱子的最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箱子,装的是他全部积蓄,一共三千万两的银票。
不等犹豫,他将那些信件全部拿了出来,从床下拿出铁盆,将信件一封封烧毁。
他的眼里倒映着盆里的熊熊烈火,手上动作不停,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舍?不至于,他和顾明卓之间只有利益关系,连真正的朋友都算不上,惆怅?应该是有的,还有不甘心,不甘心谋划了这麽久,却只能看着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明卓很努力,也有实力,那暗卫组织就是他一手建立的,可惜时运不济。粗浅来看他的面前好像有很多人,江炎武丶楚妃丶朝上三分之一的官员以及不显露的军队,可事实上这些人没有一个真正的扶持过他。
江炎武给他的那只军队看似是为了帮他,实际上却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皇帝对江炎武本就不满,这种情况下将军队交到他的手上无疑是为了转移皇帝的视线,借军队将顾明卓推到江家面前,让他代替江家承担皇帝的怒火,这是江炎武及楚妃一贯的做派。
他在顾明卓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再加上江家势大,顾泽安以前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他才加入顾明卓,并站在其身後出谋划策,但越到後来他才知道事情远没有他看上去那麽容易,顾明卓的身後只有他。
回想这些年的经历,正如火里的信件一样转眼间就化为灰烬,而飘动的青烟和馀温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
他盘着腿席地而坐,无声看着火盆里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