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你也不会考虑。不是每段恋爱都要没开始就要考虑到婚姻的。但明知没有结果的事,在我这里最好连开始都不要。”我抓紧了自行车紧急刹车。
“你既然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和我妈很像,我妈有的缺点我都有,比如贪图享受,好逸恶劳,冲动,娇气。我爸手把手带着我一点点改,我都不能保证我现在改好了多少。可我现在知道人不能浪费时间在只是开心却毫无收益的事情上。”
初中的我多爱看电视,浪费了多少时间在看电视剧上,连周日写作业的时间都不放过。可父亲在我高二去世後,我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再也没看过一部电视剧。
甚至到现在看见电视机我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不是你不配,也不是我不配。是从一开始开始,我们两个人就不相配,所以就不要开始。”
他低头,手指敲打着裤缝。我知道他在想办法说服我。
果然他说:“你昨晚提到的那个茨威格,并不是因为爱情或者婚姻自杀。”
“我知道。可能写出那样书的人生性敏感,所以对各种痛苦和经历也更敏感。”
“你也对痛苦更敏感?”
我点头。
“但痛苦和经历或许也成就了他。”
“支先生,我没有受虐倾向。”
他看了看我,眼里带了一抹笑。
“说你单纯,你又总让我想歪,说你狡猾,你又每次都不留馀地地拒绝我。”
“你以为你不狡猾吗?最狡猾的就是你。”我停顿了一下,“你上一次见到我说的最後那句话,我想了又想,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你想了又想後,觉得是什麽意思?”
他很惹人厌,明明我已经这麽坦白了,他说话仍是留一半藏一半。我却在横冲直撞。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你在引诱一个你根本不想引诱的人。”
“而你呢,”夏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你在拒绝一个你根本不想拒绝的人。”
我被我们两个人的话搞蒙了,以至于我擡头直视了一会树枝之上的太阳。
太阳的残影热热地映在我眼皮底下,我额头上好多汗,我用手背擦了一下。
“反正我不跟你谈恋爱,我也不见你了。”
再看他时,他脸上都带上了太阳的残影。
他竟然反过来指责我,“是你把单纯的事搞得这麽复杂。说个好或者是有这麽难吗?公衆场合一周一次的见面,就没办法做到吗?我原本打算的真的只是单纯的见面而已。”
“你没想过这样累积的见面会造成什麽吗?你想过,所以你让我报价,想跟我闹翻,但你又忍不住要问一下,因为期待我会答应。如果我是一个可以给你报价,然後维持每周继续跟你见面的女孩,你就可以把事情维持在你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我说的对吗?”
我双手握紧自行车的刹车,握得指节都疼了。
“你以为,你对我这样矛盾的感情就比我狂热的爱要高级许多吗?”
太阳的残影带着七彩的晕轮,绚烂而眩晕落在他脸的一边。我闭了下眼睛又张开,也抹不不去那种影像。
只是听得到他很冷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我就不应该跟你说这麽多。像你这样的女孩……”
他没说下去,似乎要往回走了。我松开刹车继续往前走。
很好,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突然有人从後面抓住我的马尾,从另一侧。
我被迫仰头,顿时跌入一个怀抱里。
我听见自行车砰地倒地的声音。世界好像成了个慢镜头,自行车倒地然後因为惯性缓慢弹起,飞起的灰尘水珠般一粒粒飞溅,树叶翕动。太阳的光极烫,仿佛要晒裂我的脸皮似的。
嘴唇更烫,柔软丶僵硬丶发抖,仿佛被高温晒过又碾压过的土地。
所有绅士都是假面目,我没骂错,这只禽兽。
他放开我扯松的马尾,将一个黑色橡皮圈还给我。
眼神笃定:“晚了,已经开始了。”
我右手抠住肩上双肩包的带子。它很沉,带着金属扣,还装了几本大字典,砸人脑袋一定很疼。
我又动了动左边的手,我手劲大,出手快,曾经在地铁上扇过一个摸我大腿的流氓。
他看着我,也活动了下手腕。
我们像准备一场恶斗似前的对手。
然後我什麽也没做,只是快速扎起头发,然後走到自行车旁边。把自行车扶起来,然後直接骑走了。
一路越蹬越快,越蹬越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感觉车蹬在我脚下失控般地旋转。
几乎踩不住。
不知道骑了多少路。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有好几个人看着我,我摸摸马尾,橡皮圈不知道掉哪去了,头发像疯子一样乱七八糟散着。
看见地上有黑色东西一飘,好像就是我的橡皮圈,刚想低头捡起来,就有电动车压过,看那黑色的东西又掉去了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捡回来的想法。
然後我把车子停到路边,从书包找出一根铅笔把我头发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