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吃饭。客户是北方人,能喝能聊。喝了一半,营销副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说隔壁看见几位老板了,要带底下人一起去敬敬。
都陆续去了,齐姐也带上我们过去了。
我喝的虽然是白酒,但我一向很有数。
喝一半的时候我还头脑很清醒,但撞来撞去的玻璃杯之上,刚才见过的一双眼睛始终在浮动着,寒潭上冷冷的一点,跟酒杯中的波光有点像。
我不知道怎麽就开始有点晕。
然後我就冲去洗手间卡喉咙,让自己使劲吐出来。吐完了然後又用冷水使劲泼脸让自己清醒。
世界不再像惊涛骇浪里快颠覆的破帆船,而是变成微风晴波上微微荡漾的独木舟。
我抽了好几张面纸捂在我脸上,感觉好了一些。
然後再想抽一张。结果就有一张纸递到了我手边。
我拿到手里,说:“谢谢。”
说完了觉得不对劲,移下纸露出眼睛。
“是你。”
对面的有个银灰色身影问:“为什麽喝白酒?你又不是业务部门。”
“白酒好掩饰。”大概是喝多了,舌头不受控制,我把我的酒桌秘籍全吐露了。“一杯喝起来爽快一点,但拿毛巾擦擦嘴,一半就吐在毛巾上。或者撞一下,手一抖泼掉一点。半场喝下来别人觉得你酒量太好,然後就不敢劝你酒了。”
他笑了一下:“都是歪门邪道。照你这麽喝,喝酒还有什麽意思。”
“本来就没什麽意思。我就赚个上班的钱,又不赚陪酒钱。再说喝伤了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你这种小伎俩万一被有心人识破,在酒桌上会很惨。”
我心里还有一丝清明,觉得不应该对着他这麽滔滔不绝下去。可嘴巴却像忍不住似的。
“反正到现在都没被人识破过,还挺好用。上学时还可以假装酒精过敏,不喝也没人逼着你喝,现在可不一样。成熟的社会人就是应该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给人面子,不能打别人脸。”
“没想到有天你还能说这话。”
“我还没说完呢。该是你喝的苦酒,硬挺着也应该喝完了。然後席就该撤了,要开新的一桌。全新的一桌!”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晃了晃脑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然後眉毛皱成一团问对面的人:“其实我刚才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为什麽喝得那麽实诚?谁敬你你都喝,你是老板啊,又不是我们小员工。还不是想赏脸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喝一小口都是给面子了。你竟然那麽实诚,太出乎我意料了。”
“……我酒量比你想的好。”
“你不会现在除了抽烟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吧?”
“……”
“你今天心情也很差吗?”
“这是一个问题吗?”
“别那麽小气,附赠两个也可以吧。我这只是作为普通员工向领导提一下无比正常的工作建议,一点多馀的意思都没有。我现在全世界只关心我的年终奖。”
“……”
“徐威走了让你很难受吗?”
“我不想回答。”
“……那就是很难受了。我以前心里骂过他徐走狗。你知道了会不会开心一点。”
“不会。”
“还不开心的话,要不我帮你现在骂他。啊……”我仰起头,摸出手机,“我记得我有他电话,徐威,徐……威。怎麽找不到呢?”
我打开通讯录一排一排找,“奇怪,明明有的……啊,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