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听得很是迷糊,不过心中还是咯噔一下:“娘娘,您说侯爷杀人?这不可能的。”
忠远侯身体一僵,随後失力倒在地上,周氏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了,连忙上前,将他扶在怀中,又叫了小厮将药呈上去。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忠远侯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地摇头。
“那你同本宫一起去皇上面前说。”言翡慢慢走近,以一种逼迫的语气。
周氏掩饰着不赞同地看了言翡一眼,侯爷都这样了,怎麽能去见皇上呢。
忠远侯则是捂着脑袋,如稚童一般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挣脱周氏躲去了房间一角,害怕地浑身颤抖,嘴中一直重复:“不去,不去,不去……”
见他这副模样,言翡就断定了其中有鬼。
周氏低低啜泣出声,围在他身边,强撑着一个笑容哄道:“不去不去,侯爷喝完这碗药就不去好不好。”
过了半晌,忠远侯才逐渐平静下来,乖巧地喝完了药,躺在矮榻上睡了过去。
周氏又命人端来一盆温水,用帕子轻柔地擦拭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涂鸦。
一些五颜六色的,不知道是什麽染料的东西纵横交错在脸上,显得分外可怖。
言翡这才得以看见忠远侯的真颜。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岁。
两条八字眉,透着深深的愁味,面目消瘦,眼眶都凸了出去,一看就知道他被折磨得不浅。
周氏仔细擦着,眼神温柔:“忠远侯唐澈,字之兰,老侯爷为他取名,希望他如芝兰玉树般,品德高尚,待人谦和,之兰也确实做到了。”
“十五岁考中探花,十六岁与妾成婚,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一心为民,呆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藏书阁,这麽多年从未流连过花楼,也未娶过妾。
“或许是书读多了,他看到一个国家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的美好幻想,脑子里装下的全是如何实现抱负,却终究没这个能力实现,妾想,这是许多人所无奈的事情。
“若说他会杀人,妾是不信的,他连摸鸡鸭都不敢,又怎会杀人呢。”
唐澈安静地躺在榻上,周氏擡起头,笑着看向言翡,鼻子红红的,眼尾慢慢流出一行柔软的泪:“娘娘,之兰怎麽会杀人呢?”
言翡半张脸藏在暗中,神情看不出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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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黑的很早,又因着下雪的缘故,才吃过午饭,天就昏暗了下来。
风刮的很猛烈,将外面贴的符箓刮得呲啦作响,像是谁的怒吼慢慢经过。
府里的小丫头都要咬着牙才敢出门。
暖室中,尚是一片融融。
“昭仪娘娘不如就在侯府留住一晚,”周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路难行,风又冷又大,马夫也很难看得清地面。”
“是啊,姐姐,”唐姝附和,“届时我们再一起回去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翡笑着点头。
她脑海里还在努力回想着之前噩梦中那人的背影,与忠远侯的倒是不太一样。那人的背厚上许多,而忠远侯的背影消瘦,在宽大的衣裳下显得有点空荡。
无论是不是他,今晚定是有个结果了。
想起容遇,她的脑中又有些复杂。
既然会突兀又执着地让她来侯府见忠远侯,便是证明容遇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说不定连当年的内情也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只是觉得当面说太过突然,才会用这种方式。
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已经将自己的权力掌握得这样厉害。
难道她拿回吊坠那晚,遇到的人是他?就算是容遇,又是怎麽得知自己不是姜言翡而是祁县言家的女儿?
自己欺骗隐瞒了他,本还想着若是要治自己欺君之罪,也定要亲眼看见幕後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容遇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想不通的有很多,但是她此刻突然有些想念宫中的鲜花饼了,还有那架牢固漂亮的秋千。
往往在秋千上倚着眯一会,醒来就能看见容遇在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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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给言翡安排了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里面的屏风花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屋内的炭火很足,烧得周边的雪都融化不少。
“望昭仪娘娘莫嫌弃,妾和姝儿的院子也在旁边,若需要什麽差小厮说一声,定会让您满意。”
周氏的表情有些讨好。
饶是如何迟钝,也能察觉出嘉昭仪或许是皇上的耳目,就算侯爷没做什麽,也怕其他人的陷害和栽赃,她必须要将昭仪照顾好。
“夫人辛苦了。”
周氏走後,言翡就呆在房间中,一步都没走出去。
云梧是个闲不住的,四处逛逛玩玩摸摸,就算皇宫集天下之珍贵,但侯府底蕴不浅,里头的东西也是大有来历。
天很快就黑了。
言翡看着正在点灯的云梧,思考要怎麽将她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