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这些话语飘入他的耳中,有一瞬间,唐纵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亦或是听不懂旁人说的话?
明明他说的那样清楚,可唐纵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怎麽可能呢?
忠远侯府的唐小姐?唐姝?要嫁给谁?
唐纵回过神来,随手拉住身侧的一人,两只手攥住他的胳膊,呼吸有些急促,拼尽全力保持冷静:“今日,是谁要成亲了。”
被抓住的男子一愣,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零零碎碎听到“成亲”二字。
唐纵的双目有些泛红,看着很是吓人。
男子下意识挣扎想逃脱桎梏,脑中努力搜索着成亲的信息,磕磕巴巴道:“就是忠远侯府和……城东的沈府……我说了,快松开我……”
趁着唐纵愣神的功夫,男子的双臂得以逃脱,只觉他脑子不对,双手互相揉着生疼的手臂匆匆离开。
唐纵在原地呆愣了几瞬,就疯了似的朝着城东沈府的方向跑去。
此时已过戌时一刻,只怕再过不久,就要入洞房喝合卺酒了。
他现在脑中什麽都来不及想,只有快点,再快点。
平时坐马车总感觉太快,公务没看多少就到了目的地,可此刻他却疑心这条路是否没有尽头,无穷无尽的店铺酒肆在眼前闪过,脚底下的青石板砖依旧向前延伸,看不到尾。
那股急迫感将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激起沸腾,连双腿都察觉不到酸疼,只是麻木的,一刻不停的向前冲。
直到跑得呼吸几乎断掉,沈府才慢慢出现在唐纵视野中。
很热闹,络绎不绝的人,肆意满目的红,其乐融融的笑。
唐纵的汗浸透了里衣,被寒风一吹,直直冷到了骨头缝里去。
那些热闹与他无关,他重重喘着气,脑海里是唐姝穿着红色婚服对着他人巧笑倩兮的模样。
明明一想到心就痛的厉害,就像是一柄小锤重重打在胸膛上,拖着五脏六腑往下坠,可他还是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直到千疮百孔。
想的多了,幼时的记忆也叫嚣着翻涌而上。
他的眼前闪过许多片段,有阿姐为他出头惩罚下人,有阿姐笑着为他拂去肩上落花,有阿姐代替侯爷扬起戒尺打他的手,有阿姐气恼耍脾气不肯进宫……
每一张脸,或喜或怒,或悲或恶,都是一样的灵动清丽。
都是唐姝。
真是他自欺欺人太久。
唐纵慢慢朝着里间走去,周围的人不敢拦他,面面相觑後找小厮去寻沈大人。
顷刻间,他脚步停在一处房门前,没有犹豫,一把打开眼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端坐在床沿中间的新娘子,以及贴在窗纸上的囍,两根粗壮的红烛,和一应成亲用到的东西。
她身着一袭红衣,红盖头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听见开门的声响,她微微向发声处侧首,状似询问来人是谁。
一股名为苦涩的东西卡在唐纵喉处,让他吞不得也吐不得,然後那东西如苦水一般蔓延到他心口,到他眼皮中,似万千银针一齐向下搅和,痛得眼睛一热,睫毛轻轻一眨就被沾湿。
“唐姝,我後悔了。”
破天荒的,他没再叫她阿姐,他以後也不愿叫她阿姐。
唐纵用尽全身力气,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一滴泪恰好滴在她手背上,而後他蹲跪着乞求:“我错了。”
“你说的对,我一直在用公务压抑自己的情感,我是个懦夫,害怕天下人的另眼相待,甚至连自己内心这一关都过不了。可是在我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我顿时觉得什麽天下人,什麽侯府的偏见都不存在了,比起那些,我更怕失去你。”
他颤抖着,说出了自己内心排练过无数回,却一直不敢说的话。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要昭告天下人,唐纵要娶唐姝为妻。”
说完,唐纵舒了一口大气,才发觉原来将感情宣泄于口并没有那麽难,憋着反而是最痛苦的。
面前人依旧不为所动。
他看着那块平静的红盖头,正要伸手扯下,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自身後传来。
“行啊,本小姐准许了。”
唐纵心口一跳,飞快地转身,就见身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皇上皇後,唐姝,甚至忠远侯夫妇以及一大堆同僚……
“你……?”
“我?我阿姐今日出嫁,自然要来呀。”
唐纵不明白侯府怎麽又多出一个小姐,只是觉得心跳得很快。
看见她不是新娘,他好开心。
“愣着作甚,难道你刚刚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作数,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