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女子不是不能进祠堂吗?你不怕犯了你家祖宗的忌讳?
“在我这里,没有这种破规矩,不管男女老少的牌位我都替他们摆入了祠堂,受到後人的香火和祭祀。”他沉稳说着,双手负于身後,身姿挺拔如柏树,“我做到了寻回你并保护你,所以带你来见见我的列祖列宗和父母,墙上是我父母的画像,你见见他们吧,让他们见准媳妇一面也是死而无憾了,毕竟他们以前放心不下我,怕顽劣的我长大後孤单没有人陪……”
我沉默了,面对那麽多抗清的英雄,不便在祠堂这样庄重的场合拆他的台。
霍有秦绕过来捏起我的下巴,动手让我的脑袋找准方向,请我看看霍家父母的画像,那是霍家老人亲自帮他画出来的爹娘遗像。他的母亲卫俪一身利落的明制女式军衣,英姿勃勃,其父霍儃也身着铠甲威风凛凛。他们的画像下方都写了名字,将军卫俪和将军霍儃。
霍有秦说,其实在我不认识他之前,他已来鸣绣坊低调地看过我多次。他觉得,我有些像他的娘。他说,你们长得不像,但那股倔强和清澈又坚韧的眼神,以及清冷的气质很像。
稍後,霍有秦沉重地点香祭拜他们,我见了也毕恭毕敬地点香并跪拜磕了三个响头。他转头看着我的动作,眼里映着斜阳的柔暖光芒,眉眼和嘴角都露出了浅浅笑容。
我们出了霍家祠堂以後,我才告诉霍有秦,我给霍家烈士上香和磕头,只是出于我对他们的敬重,并非是以儿媳的身份去跪地磕头。
霍有秦叹息说,他知道,但是他也觉得我好像接受了他一样。他还一想到我俩脖子上都带着重要的龙凤玉佩,是夫妻玉佩,心里就乐陶陶。
我瞪他一眼说,那只是我爹给我的生辰礼物,在我眼里没有其他意思。
霍有秦照旧一副无赖的样子说,他不管,反正这就是夫妻玉佩。说完,他非要拉着我去他的屋院儿里吃顿饭,他一直殷勤地给我布菜,像是个伺候我吃饭的贴身下人。
我保持生分说,我不想吃他的口水,不要给我夹菜了。
他却含笑说:“我们都亲过了,你说这种嫌弃的话是不是迟了?我俩既然亲了,你得负责,不能擦擦嘴巴就走人。”
“不迟,我早就嫌弃你,从一开始就嫌弃你。你我之间的不叫亲吻,那是我被你偷袭了,还没跟你算账呢……”我把碗端起来低头刨饭,不给他夹菜过来的机会。
他耸耸肩暂时专心吃饭,过了一会儿说,若以後有我经常陪他吃饭,那一定很热闹幸福,吃饭都香多了,他往常都是一个人用饭,大家拿他当将军,除了摆宴,平时不敢跟他一桌吃饭。
“你就装吧你,我没看出来你有什麽可怕,而且一个人吃饭多好啊,清净得很,我就喜欢一个人吃饭,没人跟我抢菜吃,我看见你这泼皮无赖就没什麽胃口。”我只想表现出讨厌的样子,叫他受不了我,就不再干涉我的去留。
霍有秦倏然冷脸,他气势汹汹地粗着嗓子,沉声质问我说够了没有?他是不是给我脸了?想死是不是?那他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就瘫在寨子里好了,残了也比回袁府做妾被奸臣害死强。
然後霍有秦猛地举手想给我一拳,我立马紧张避着,伸手挡住了我那张需要勾引袁清山的美脸,他憋不住大笑问:“这还不怕吗?你不是说我不可怕吗?那你躲什麽?”
“谁遇到危险不躲,那不就是傻子吗?我又不是狍子还要凑上来给你吓。”我突然拿筷子恶狠狠地插向霍有秦的手背,他也迅速避开了,我就讥讽道,“那你躲什麽呀?看来你也怕我。”
“我这是练武的手,你怎麽胡来呢?不怕把你夫君插坏吗?”霍有秦漫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他目光炯炯地注视我,语气悠闲自得道,“我自是怕我将来的妻子,我这人惧内,你信守承诺嫁给我有福享,知道吗?”
我回了一句:不知道,什麽狗屁,与我无关,既然是我爹主张的婚事,是他承诺的,那就让他下辈子嫁给你和你爹好了。
霍有秦无奈地斥我胡说,说我的小嘴也是不饶人。我常常不理他,眼下吃完饭,就想去找韩明儒帮忙让我回袁家,那混账霍某却把我锁在了他的房间里,一副死相故技重施,把我捆到了他的床上去,叫我今晚老老实实睡觉,他亲自看着我。
我叹道:“我遇到你这阴魂不散的瘟神,无处可逃,真是了无生趣。”
他惬意地躺在旁边说:“你把心放宽了一点看看我,此处是你的偏安一隅。”
我尽量翻身背对臭土匪混蛋,这木床干干净净的好像才换过床褥和布衾,一股子浓郁的皂香味,还有一种晒过太阳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床上的布料柔和,绣花图案素净,是淡白和粉红的海棠花。可是床板比较硬,我睡得不适,就不自觉地拱来拱去。
霍有秦突然一把将我捞到他的怀里,他略微抿了一下薄唇,生硬说道:“你像个蛆一样,窸窸窣窣的弄得我睡不着,我听到一点动静就容易醒来,你别动了,我知道你不老实想跑,这绳结你是解不开的,我不想放你回去白白送命。”
“什麽嘛,你就这样对待我?本来就给我捆得不舒服,你的破床又硬,硌得我骨头疼,你还不许我动,到底谁霸道?”我郁闷地说,“我今天也累了,没想跑,霍家寨都是你的人,我哪儿跑得了,你还是送我回我之前住的那个木屋吧,我今晚肯定老实地睡觉,有什麽明日再说……嗯,毕竟男授受不亲,我真讨厌你不顾我的意愿,我不想跟你同床共枕。”
于是,霍有秦暂时将我抱起来放在椅子上,他唤嬷嬷拿来了另一床布衾垫在了褥子下面,就把我抱回床里侧了。他讲道:“我睡不惯软床,但我可以迁就你,我不相信你老实,我睡在你旁边只是守着不干什麽,你实在不喜欢,我打个地铺……我俩之间就用不着说男女授受不亲了,拜堂成亲的虚礼我也不算在意,若能在一起怎样都好,我和你就差洞房了,不过你别怕,这种事我不会用强。”
他吩咐下人进来打了个地铺後,就静静地睡下了。
次日清晨,霍有秦又悄无声息地侧躺到了床上来,他目光深邃地注视我,轻声问我可是醒了?
我生无可恋地看着床帏说,我眼睛都睁开了,不是醒了,难道是死不瞑目不成?不过遇到你也差不多了。
霍有秦明朗笑出了声,忽然将我上半身的绳子解开了些,便把我的双手握住而暧昧地压在枕头上:“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利嘴……”他就俯头真仔细地瞧我的嘴,渐渐靠近,靠得极近,差点将嘴贴了上来。
“放肆!你我未洗漱过,不得如此。”我擡起头重重地撞走了霍有秦的俏脸,撞得他微微皱眉却保持淡然,倒是我不自觉地露出吃痛的样子。
“何必呢,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他伸手帮我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故作後知後觉地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等会你我洗漱过了,咱们就可以亲嘴了?”
“洗漱过了也一定不行,我是袁月白的女人,请霍将军自重,务必放过我。”我呼出一口气又说,“什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又说颠倒了。”
他不假思索地肯定,反的才贴切我和他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