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
此次瘟疫的伤亡并不算严重,霍有秦看着寨子里治好的人们,甚欣慰,他打开了存放着金银珠宝的公家库房的门锁,重金奖励了军医丶所有帮忙的老人和兄弟姐妹们。
霍有秦对老军医说,此次疫情之所以能得到及时的拯救,不仅得重谢这位老军医,还得感恩吴有性大夫,将来他准备充足後起义对上满清,要把吴又可先生的大仇一块儿报了。
大家都附和,正是,算他们一份,是吴又可先生的药方救了所有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日後唯有手刃清鞑子仇敌来报恩。
令人战栗的瘟疫好不容易解决之後,霍有秦领着霍家寨上下庄严地祭天和祭祖,便同时肃然地祭拜吴有性先生,亲自对着天地向老人家磕了几个响头,衆人随着青年将军一起跪拜和上香。
霍有秦为庆祝瘟疫散去,按照惯例在寨子里组织了一场热闹的篝火家宴,夜晚,大家一起在草原上生起熊熊大火进行烤肉,人们并时不时围着烧得滋啦响的火堆跳舞,他们还把古怪诡异的面具和旗杆扔进旺火中烧掉,这是一种驱瘟神的仪式,祈求上天彻底地消灾辟邪。
这里的男男女女并不避讳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兴高采烈地互相牵手搭肩,也有人独自转圈如飞地跳胡旋舞,大家夥热情奔放,没有过多的含蓄,竟别有异域风情,好似西域和蒙古的人们混合起来所跳的奇舞。
而霍有秦又让我感到意外了,他总能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霍灵桓人如表字很有灵气,他居然拉起了蒙古马尾胡琴为大家激情地伴奏,他用胡琴非常熟练地演奏出敕勒族的民歌《敕勒歌》,大家随浪漫豪迈的琴声载歌载舞,热火朝天。
原来霍有秦的祖母是蒙古人,这都是她从前逐渐教会大家玩乐的异域兴趣,霍家寨才流传下来这些不同的舞蹈和趣事。他祖母的母亲又是西域人,所以她老人家也会西域舞蹈,祖母索性就将蒙古和西域的舞蹈结合在一起编出了新舞,她平日嗜酒且视舞蹈为生命,也爱吃烤肉丶奶制品和酥油茶,这是她最大的几个喜好。
不过霍有秦的祖母来中原待久了,除了她对家乡习俗的热爱,她平时已经被汉化到同汉族妇女没什麽两样了,也能接受汉族的许多事情,除了一些束缚妇女的规矩。当他的祖母随同祖父和霍家军,来到这片山林和肥沃的草原,彻底地安寨落地生根时,不禁让她想起了家乡那片美丽辽阔的草原,是故祖母很喜欢这个据点。
祖母在此经常拉胡琴给霍有秦听,他一直很喜欢其中这首敕勒民歌,他听着喜欢,她就教他,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起来,也慢慢学会了。他的祖母拉胡琴总是拉得很自由丶缠绵和热爱,她下手时而轻缓丶时而动作较重地来回演奏,有种茫然和思念的心情,如此温柔地回忆自己的家乡。
霍有秦随心所欲地拉起胡琴,反倒轻快激昂却又透着悲伤,意境雄浑壮阔,仿佛借着敕勒族的民歌,在怀念咱们汉人当年文脉绵长的强盛家国一样,令大家对故国魂牵梦萦。
这曲子的两种风格,霍有秦都交替着拉给我听了,他挑了一挑眉问我喜欢哪种调子?
我沉吟片刻後,答道都喜欢,各有各的味道,但是你们都在思念自己的家国,因为投入了浓浓的思国之情,听起来感情丰富,煞是好听。
霍有秦不假思索地说,那以後他都可以为我拉两种调子的乐声。随後他再拉敕勒民歌给我听时,唇角上扬地问我想学吗?
我可不想学,我在鸣绣坊学艺已经学够了,现在我只想欣赏别人献技,轻松地听他拉琴给我听,做一位安静的听曲客。
从这场盛大的篝火家宴中,我又得知,原来我爹的燔炙手艺是向霍儃将军学的,霍有秦则是向祖父学的烤肉方法,总之这是霍家厨房的独门秘方,他们在京师也有烤肉铺子能赚钱。他说,足以可见,他的阿父把我爹当做了多麽亲的兄弟,所以两家世交,可不能在我俩手上断开了,我们结为秦晋之好,便是最美妙的事。
我学他们大口吃起烤肉,忽视了霍有秦最後那句话。我们坐在火堆边聊天,他说,明朝虽千里之堤溃于蚁xue,明末同样民不聊生,逼得百姓也反,明室已民心尽失,但人们还是希望其他汉人起义成功,而不是清鞑子入关只屠杀汉人又暴政。所以他霍家军打的这个旗号是反清复汉,并不是其他势力所谓的反清复明。
随凤难得附和着讥讽说,清朝比明朝还不如,满清太盛世了。
韩明儒喝了一口酒叹道,他可妄预言一次,朝代更替後,满清的前期还盛些,但到末代後面大抵确实莫如明末,也莫如大多数的朝代,他希望将来汉族重新当家的天下能吸取教训,再次匡扶华夏文明,成为真正的盛世。
他们继续聊着满清和明朝的事儿,喝酒喝高了,纷纷对比起两国的优缺之处,还莫名其妙高声吵起了架。
我转头闲聊着问灵佩:“我看你和随凤出双入对,还住同一个院子,你们什麽时候成的亲?”
她解释说:“我和随凤尚未办成亲礼请大家吃席,我俩商量好了,等姐姐和将军成亲了,我们就後成亲,因为我二人都想等主公先婚,我们要排在後面。”
我闻言怔住了,缓过来後,轻笑道:“你们没成亲就住一起呢?真是不拘泥于礼数,不过只要你二人高兴也无妨,管别人怎麽着,又没碍着其他人,我素来也不喜受俗礼约束。”我又说,“至于我和霍灵桓之间……你们就别说那麽荒谬的话了,反正我不打算嫁给他,那你们也一辈子不成亲咯?”
灵佩吃相很香地咬了一口烤肉,笑眯眯道:“我小时候拉着随凤哥哥玩拜堂成亲,我们早就已经拜过堂了,我及笄礼之後,我俩就已经是对方的人了。”
“甚麽?你是说你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吃惊。
她赧然地点点头,逐渐讲起寨子里有不少情人都在没拜堂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而且好些人还不想成亲,这样大家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开,可以重新找相好,直到他们最终确定对方是彼此的另一半,才很有可能办昏礼。
我目瞪口呆地说:“这寨子在霍有秦的治理下,民风真是奔放,我好像进入了什麽桃花源。”
灵佩喝了一大口清酒,快活说道:“是啊,将军很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就把好多规矩和礼节改没了。”
我和灵佩聊着女儿家的私事,她喝多了还告诉我,但是她还不想怀孕,随凤尊重她的选择,所以他们情到深处有过那几次亲密後,他就没有再碰她了。她还庆幸自己不是易孕体质,那样都没怀孕。
我便故作好奇地问她是哪样?
她就羞红了脸,靠在我耳边说悄悄话,这下换我脸红了,她有话竟然真讲,好羞耻啊,这可是别人的房帏秘事,傻丫头居然什麽话都跟我说了。我和灵佩没聊一会儿,就被其他人吵得几乎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因为韩明儒同男人们聊起满清和明朝後,他们争论不休,他第一次主动和某个汉子打起了架,自然是明儒那弱文人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于是韩明儒的学生们护着老师,也气势如虹地跑去打架了,他们那群文人和武人,就好似蚂蚁球一样挪动了起来,他们密密麻麻地扭打在一起,并且抱成一团在草原上四处撞来撞去,好险,差点儿撞到了篝火上。
霍有秦不怒自威地呵斥那群人,他本想劝和,可无人听劝,他就从浩气凛然地劝架,变为加入那团人中打群架,那人以一敌十,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各打五十大板,见着人就踢踹殴打,犹如祁连山狼群里威风凛凛的头狼,通过武力彻底地压制住了其他有异动的手下。
头狼打趴了所有人後,霍有秦酒气上头,还不肯收手,将闹得最厉害那几个汉兵揍得滚来滚去,他们就捂着脑袋害怕地躲避。其中一个喝过酒说胡话的人呜呜地哭喊,将军果然偏心韩明儒,将军是不是那韩复的裙下之臣啊,你如果真有断袖之癖,那李卧毓姑娘怎麽办呢?她怎受得了您的这种嗜好?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安静了许多,琴声停了,舞蹈也没了,只有火星子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谁说男人不八卦呢?他们往日说闲话也就算了,此话放在明面上一提,顿时把霍有秦和韩明儒都侮辱了,霍有秦拳头捏得嘎吱脆响,立刻气势汹汹地将那人揍得鼻青脸肿,并喝斥道:“腌臜泼才,你说呢?!”
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我见那醉汉都晕死过去了,便上前将满脸酒气的霍有秦拽回了篝火附近,他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在此时触霉头,下意识挥拳还想给我来一下,幸好他转头一看是我,就硬生生地收回了手,他语气生硬道:“我生气揍人的时候,你别一下子近我身,误伤了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