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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中午丶下午,直到傍晚。
我们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观衆。
他们有的是看了海报,有的是看了小报。
有的为猎奇看青楼八卦,看见了我们。
有的为不可言说的秘密,注意到我们。
但这两角钱的新鲜,他们愿意一试——我们打出去的广告,奏效了。
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百分之五十的搜索流量,都来自黄色网站。
人性亘古不变。我们剑走偏锋,竟歪打正着。
雷玛斯坐在收钱卖票的小房子——票房——里头,高兴得不要不要。
两百五十个座位,一晚八场。
居然通通卖光。
傍晚,影院门口排了长长的队。
第一场电影,即将上演。
燕儿姐妹归来,换上一身素雅旗袍。
放映室中,一切就绪。
我从铁盒中,拿出第一盘胶卷,安放于那放映机中。
一束白光,射向银幕。
多久了,我又等到了这一天。
举座皆沉寂,燕儿姐妹,奏起弦管。
放映机的齿轮转动,将千里山河,以电光幻影,映入那幕布之中。
世界,就被这一束光,带到了眼前。
观衆们,时时发出惊呼。
这一条条长板凳上,是花两角钱来图个热闹的劳工们。
是车夫丶工人;是父母丶子女;是市民丶百姓。
郑叔也坐在那观衆之间,他的旁边,是郑正卿。
父子一同看着那幕中山水灵动,似有冰雪,也在消融。
安迪亦于席中,远方风景,让他目眩神迷。
他们一生坎坷,也许从未有机会,看世界大千。
画面中,那山水秀色,随弦管而动。
潺潺流水,似带走琐碎辛劳。雄奇高山,似给你远方梦幻。
放映机那齿轮转动的,原是这一个又一个生命中的遥不可及。
电影,让一切皆有可能。
时间过得很快,电影一场接一场。
有人看完,意犹未尽,还立刻买了第二场的票,
本只打算演八场一晚,不知不觉,竟加演到了十二场。
人们议论纷纷,一梦永不完,欢歌唱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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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电影散场。
我们打扫戏院,雷玛斯累得不行,却也欢喜无限。
安迪似还未回过味来,郑叔则拍拍郑正卿:“我明天,把巡捕房那些朋友叫来。”
我心潮起伏,不由走到戏院外。
漫天星斗如满怀心事,明亮而无从说起。
我回头看向影戏院,却不由呆住。
只见外墙上,空空如也——
我们的三张巨幅海报,竟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