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又传来一声劝慰:“你要想开些,你没了她,还有我。咱们来日方长。”
啊呸!
我不用看,也知道我身边是安迪和载淦。
“那光复党竟如此可恶,威胁姐姐,还敢在清廷大典上丶袭击八位大亨!”
安迪的声音,透出不甘与愤怒。
载淦道:“你放心,他们这回不仅惹了宫里,还彻底得罪了租界。租界已经下令,配合清廷彻查潜伏在租界的所有革命党人,这些乱党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安迪还在埋怨:“这光复党也太狠了……还当场全自尽了,竟连一个活口也没留!”
我眼前发黑,但心眼突然明亮。
什麽光复党!
这一切,怕不是载淦的安排——
几个放炸药的,高喊一句光复党的口号,已经当场自尽丶死无对证。
馀下的,除了那一张扔入我宅中的字条,还有谁能证明这是光复党干的?
而那张字条,是什麽人扔的?能把字条扔入我家中,还不被抓个现行的人,需要准确把握我宅子位置丶卧室空间丶大亨离去时间,还有沿街逃跑路线。掌握这些信息的人,又是谁?
我在宅子中为安迪留了一间卧室,安迪虽只来过几回,但最近来的那几次,他身边都跟着载淦。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载淦的阴谋?
自打革命党开始活动,他们一直尝试争取租界的支持。
不少革命党人借助租界的自由度,行革命的宣传与潜伏之事。
而据我记忆中,租界一直对此抱以中立的态度:你们打你们的,我们不管。
但载淦在维多利亚首映上玩的这一出,直接把双方放到了对立面。
先以清宫宣传之名,拿到清廷支持,进入电影界中:现代拍电影,可以帮大佬洗钱。而载淦为布拉斯基拍的那些电影,分明预算极低,却耗资巨大,花费什麽六万兵马,很有可能,只是以此为名目,行招兵买马之实。
拥有自己的金钱人力後,再以电影之名目,拉拢欧美租界人士。他利用哈同夫妻与清宫的关系,将租界中最有头脸的八位大亨请来,利益相关者通通来到现场。
再提前造势,把我和乔治推到台前,声势造到最大最响,使人尽皆知。
盛典之前,安排人扔来光复党的标语。盛典之夜,让人喊着光复党的口号扔下炸弹。
然後?
然後真正的炸弹就会引爆——租界从此与革命势力为敌,为清廷免去上海的心头大患。
而可怜的安迪,还在为我打抱不平,却不知真正的狼人,就在他的身边。
载淦不愧是私生子上位,也不愧是他玩离间计的老爹的亲儿子——
这一手阴招丶玩得极溜!
当然,以上全是我的猜想。
可若这猜想是真的……
“那你看着姐姐,我出去给她备些汤来。”
安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很想挣扎着坐起来,喊一声:我迪别走!别把我跟这人留在一屋!
然而,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我想起刚刚听见的话,我现在血管里流淌着的,是载淦安排的医生,为我用针的输的药……
我放弃挣扎,只听见安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眼睛紧闭,只想装死:
不知道今天离中秋,还有几天?
而我的耳边,一个人的脚步声,正慢慢逼近。
“我知道你醒了。”
载淦的声音响起。我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知道吗?我真的不想杀你。”
然後,我听见我身边有什麽东西,被轻轻拿起。
我迷迷糊糊,撑开一点眼皮——
那似是个玻璃瓶子。
有针管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