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隔绝火盆的空气!”
“你说什麽……”
话犹未了,她那件华美的袍子,已被我盖到了炭火之上。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
总得被命运烧出几个洞来。
陆小蝶的袍子,秀美丶豪气丶奢侈,猛地隔绝了空气的燃烧!
化学老师诚不欺我:用覆盖灭火的方法,那炭火的燃烧,果然有所减弱。
“快!还有什麽衣服,全扔上来!”
袍子丶裙子丶襦子……从最大的丶到次大的丶到那些精致的细小的……
我知道陆小蝶此时,有一万个要灭了我的心。我夺走她的卫三原,她大概只想杀了我;可现在,她大概想要剐了我。
陆小蝶那些陪伴多年的丶引以为傲的丶贵重奢侈的衣服,通通被扔到了火盆上,盖住了火焰,衣服被烧出一个个孔洞。
实话说,这是下策:这些华服美衣,本身的材质就有缝隙,要隔绝氧气,需要极为庞大的数量。幸好,我蝶爱美,这地窖里堆满的,是她数量庞大的衣服。加上衣服相对于炭火本就低温,一堆堆的往上扔,也让温度能降下来。
一件件华服盖住了火盆,那些真丝丶绫罗丶绣工丶羽毛,安抚了火热的灵魂;那些貂毛丶棉絮丶绸子丶里子,盖过了炭火的不甘。
为了防止空隙中透入空气,我们又往里塞了几十条名贵披肩…
巨大的数量压制下,开始隔绝可供燃烧的氧气——
终于,在我们废掉大概一百多件丶顶级名贵的衣服後;在陆小蝶的脸,从不忍丶到心痛丶到麻木到丶无情後……
地窖里的十几盆炭火,总算全灭了。
我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
一地狼籍中,眼前的火盆丶一个个熄灭得这样乖巧。空气中,弥漫着衣物烧焦的味道,小蝶的皮草,应是真皮草,那是毛皮的焦味;而小蝶的真丝,定是桑蚕丝,我闻到了蛋白烤焦的味道;她的衣服里,大概还一直揣着香包,火里烧完,空气中竟还有香气……
这香气与焦味,伴随着熄灭的炭火,让我不由精神为之一振,正要坐起——
耳边,传来陆小蝶幽幽的一句:
“今日毁掉的鞋子衣物,通通记你影院帐上,休想抵赖!”
这几十双贵重鞋子,上百件奢华衣物……
我突然,就又瘫了。
*
无论如何,我俩暂时活过来了。
身上的铁链依然沉重,但死期推迟的快乐,让我的呼吸不由转向轻盈。
虽然,情况仍旧不容乐观:离月圆之时,不知还有多久,地窖中的空气,因方才烧了这麽长的时间,氧气含量已然很低。
我冲向空调开关,却只看见剪断的电线。
载老的人,做事手脚干净,临走之前,已将通风系统彻底断电。
如果载老归来,即使我们没有闷死,他也可以用别的手段,让我们两人,不死于八月十五,就死于八月十六……
“当务之急,还得赶紧上去。”
上去是不可能上去的,怎麽都不可能上去的。
我和陆小蝶拖着大粗铁链,合力往上顶了半日,入口也丝毫未动——
“别费劲了,上头有东西堵着呢。”
陆小蝶赤着脚往回走去,而我则有些无力地走到地窖中。
陆小蝶拖着一身铁链,在那剩馀的鞋堆里,用脚挑出一双平底绣鞋,先利落地套上。
然後,她居然在沙发上坐下,对着一地被烧烂撬断的衣服鞋子,给自己又开了一瓶酒。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而她翻了一个白眼:“我这人一累,就想不得事情。”
她咕噜一口酒道:“此时无法,不如先喝口酒,脑子爽快些,才能好好想个明白。”
她喝起了酒,我犯起了愁:我没有这样的毛病,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我只得拖着身上的铁链,四处摸着地窖中的墙壁。
铁链真沉,我举手投足,都觉得吃力不已。只是这份吃力,却没有带来相应的回报。
这四壁摸遍,除了被剪了电线的通风系统,还有留给我们的氛围灯,竟没有找到一个机关。
我不由有些丧气:“难道就没有别的出口?”
没有。
只有一个个装酒的架子,上头的酒,被我们这几个月来穷奢极侈,招呼这个那个客人,已经喝掉不少。旁边陆小蝶那被我们薅空的衣架,还有——
架子的中央,坐着的陆小蝶。我不由眯起了双眼:她这休息脑子的方式,也是极为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