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头疼欲裂:这事未免太过蹊跷。
我的酒量虽说不好,但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即便混着酒喝容易醉,竟能醉个一天?
“我从未醉成这样,昨晚也不过几杯。这载淦找的什麽江湖郎中,竟说我没事?”
陆小蝶闻言,忽然一怔,她指尖悬停:“我见过的酒鬼多,睡上三天三夜的也有,所以昨夜不曾留心。若你这样说时……”
她手下一紧,把我这“酒鬼”抓得头皮又是一疼:“坏了!”她沉声道:“我记得你最後与那乔治坐在一起,莫不是他在你酒里下了什麽药?”
我一个激灵坐起:这天杀的乔治,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
八成是怕首映礼被我抢了风头,所以给我说什麽丶最初的梦想是调酒,实际的梦想是整我!
而载淦找的大夫,更是百分百串通好的,说我只是喝多了,让团队衆人不疑有他。
当今之计,惟有速度出去,才能赶上首映礼,别让那载淦与乔治再搞出什麽事情。
不得不说,陆小蝶替人穿衣打扮,真是一种享受。
她那妩媚的眉目,在替我系扣子时,微微低垂,平素是一脸傲然,此刻是一腔柔媚。
这陆小蝶替我打扮,是第二次:我记得上一回,她把我扮成了她的丫环。而这一次,妩媚柔美的盘发,玲珑有致的旗袍,珠翠环绕的发型……却是相当好看。
我们收拾停当,就要往外走时,突然被人拦住。
是我那三十个兵。
“艾老板,对不住了。载爷说了,您不能出去。”
啥?
我擡眼看时,只见三十个兵,密密麻麻站在门口,挡着我的去路。
陆小蝶在旁不悦道:“她是维多利亚的老板,现在首映已开始,今夜来的全是贵客,出什麽差错,你们耽误得起吗?!”
三十个兵却不再说话,只定定把住了门。
陆小蝶与我退回酒吧间内,我不由大奇:“若是不想让我上台,我不上就是。怎麽连这首映都不让我参加?”
只除非是……
我趴到酒吧窗前。我们的酒吧,只有这一面墙,与外面相通,只见外头稀稀拉拉,有迟到的客人。
但我要看的,是首映礼的海报。
那海报上,印着我与乔治的名字。
此时月有微光,夜幕已垂,但再怎麽昏暗,我也不能看错:
影院海报上,我的名字被去掉了!
*
一身旗袍,一头盘发,一件件首饰往我身上放着。
镜中的我,是越看越陌生,也越看越熟悉。
陆小蝶,第三次替我打扮,把我打扮成了——
另一个陆小蝶。
“这载淦欺人太甚,定是与那美租界做了什麽交易,让你辛辛苦苦做了影院,把好处都给乔治一人捞走!”
我的心里,也是愤怒异常:今夜上海滩贵人全到,载淦若是在此宣布影戏院为乔治所有,我定无力反抗!
与载淦乔治的合作,虽有协议,但皇家要跟你赖账,你能如何?
而不迟不早,待我将所有事情完成後,来了这出,真是——
“过河拆桥丶卸磨杀驴!”
陆小蝶替我愤愤说着,她坐到我的身边:镜中的我俩,竟一如双生。
她一手轻持我的下巴,检查着我的妆容。她点点头,满意地将我手中的镜子合上。
另一手,从我头上轻轻拂过,她的指尖,穿过我鬓边碎发,微微整理。
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那是一朵玉兰花。
“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