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这种地方!
她的二姐,却只保持距离,语气淡淡:
“小蝶,你果然出息了。”
她这一句“小蝶”,喊得柔婉异常。若陆小蝶的柔媚是一百分,则她就是一万分,才一开口,已使人骨头全酥。任我是个女人,听了这一句,也觉得心肠全软。
这声音一出,陆小蝶十分感怀:“二姐,这一出戏,是咱们当初一道学的。姐姐唱的坤生,却几无雌声,天姿原比我们几个都好……”
那二姐只冷笑道:“你说这话,却是什麽意思?”
她说着,长长的袖子轻轻一摆,自是风流身段。
那二姐幽幽叹道:“当初姐妹几个,你练功最勤,大家心思俱在别处,惟独你……”
陆小蝶似有些期盼,那下半句,大概是要夸她一心学戏——
“你这戏里戏外,都下了过人的功夫。连那姓徐的床,也能爬得上去。姐姐们,是自愧不如。”
这句话,说得仍是柔柔弱弱丶甜美可人,却字字扎心。
陆小蝶的眼中,却没有羞愧,而仅有失望——她对这二姐,终归是有期待的。
而此时,陆小蝶的语气中,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那还得感谢姐姐们调教有方。”
说着,陆小蝶语调一转:“姐姐不是嫁了那姓王的,家私巨万,怎麽……”
那二姐直接打断道:“你想问我,怎麽沦落到此?”
陆小蝶美目轻扬:“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是这个意思。
她的二姐道:“那人薄情寡义,不提也罢。”
说着,二姐一转身,扬起一阵凉风,吹过我们的身旁。
“随我来吧。”
*
陆小蝶的二姐,走在前方,我与陆小蝶拖着铁链,跟在後头。
暗道中极其安静,沉重的铁链,拖在粗糙的地面,发出一下一下的钝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在铁链声中,我压低声音丶偷偷问陆小蝶:“你二姐她……”
陆小蝶走在我的身边,她的声音,亦放得很低:“我也不明白。”
她一边走着,一边将铁链声音放响,以掩盖她的碎碎念:“以我二姐的本事,男人薄情寡义,根本不算个事儿。她眼里,这世上什麽都少,就男人不少,亦从不指望男人有情义,她常对我们说,一个男人没了,还有……”
还有备胎BCDER以至XYZ……
然而,这样的二姐,却会在幽深暗道中,夜夜练嗓,简直匪夷所思。
带着无数种猜想,我们顺着暗道,一路走去。
若我没有猜错,这条暗道,应当是通往哈同花园。
否则,二姐唱这半年戏,天天全方位环绕立体声的,能为了谁?
步履不停,我已闻到了土的腥味。
而二姐突然站住,她的前方,似已走到尽头。
随後,她从头上拉过一根长长的绳子,将绳子的一头,交到我与陆小蝶的手中。
那触感,有些刺痛,亦十分粗糙——是一根树藤。
“上去吧。”
二姐轻声道,她的声音中,有一丝魅惑,在这寂静的暗道里,让我无法拒绝。上头即便是火海刀山,我也得爬。
我决然接过树藤,拖着浑身笨重的铁链,往上爬去。二姐在上,我居中,陆小蝶在下。
遥远的头顶,似有微弱的月光透入,想来就是出口!
铁链的重量,让树藤摇晃不已。而没有戴手套丶亦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我的手被树皮磨得生疼。但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虽然每爬一步,都感觉我的手心被树藤勾烂,我还是靠着一口鸡血,爬得一步一颠!
那二姐就在我几步之上,她的裙摆,时不时飘到我的脸上,竟有一丝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