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动地惊天
雷玛斯特爱叹气。
他又叹一口气时,脸皱作了一团。
小猴子扒拉在他身上,懂事的小爪子,想将他脸上的皱纹抹平。
他贪财抠门,不过只为漂泊拼命。
终夜常开眼,生平未展眉。
此时,雷玛斯却被那小猴爪,抚得一脸宠溺。他轻轻拍拍小猴子,缓缓说道:
“我拿下这块地时,便知不能动土。所以当时,我计划将四面围起,只添些铁皮芦席。你想,这工程如此简单,我就没打算花太多的钱……”
所谓不多,约等于零。
“因为造价太低,一时没人接活。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开始着急……”
我有些尬:“您这麽着急,也没打算提点儿预算?”
雷玛斯有些心虚地一笑:“做人做事,总得有原则。”
——能不花钱,就绝不花钱。
他不敢看我,忙又说道:“一日,忽来了个姓沈的工头。”
这沈工头说急着用钱,亏本生意也干。雷玛斯意外之喜,当下便定了他。
意料之外,往往不在情理之中。
——“结果,这动工後,进度奇慢。”
电影已经开场,场内灯光暗下。
雷玛斯压低声音,对我继续道:
“开工一个多月,连面墙都未做成。一开始我想,一分钱一分货,慢也正常……”
燕儿姐妹开始奏乐。旋律中,只听雷玛斯说道:
“但有一天,我发现工地上来了两个生面孔。”
*
1907年,5月15日。
正是五月,上海的春天微雨,万物生长。
雷玛斯打着一把破伞,这还是他澳门老家的纪念。
他在伞下,愁到头秃:就这麽点本钱,都投这块地上了。
茶楼妓院已经不让他放电影了,他无处可去。
这影院要是再建不起来,他得赔个底儿掉。
尤其,这天来的两个生面孔,号称一个木工,一个瓦工。
两人一派斯文模样,一看就没干过什麽体力活。
那眼睛一看还是近视眼,眯缝着连个泥都和不好。
技术上更是一塌糊涂:既不会整木头,也不懂整瓦片。
眼看一天过去,在那工地上,竟是毫无进度。
“这两个工人,连桶水都挑不起来!”
眼看黄昏,雷玛斯终于忍无可忍。
可沈工头只嘿嘿一笑:“这是我老家亲戚,原是读书人,考不出功名,来上海讨营生。”
沈工头为雷玛斯卷上一根烟:“您且回去休息,稍安勿躁。”
雷玛斯仍瞪着眼睛:“我怎麽安?这都一个月了!”
沈工头嘿嘿一笑:“要不这样,这工钱再给您便宜一成!”
雷玛斯长吁一口气:“……两成!”
打折的工钱,让雷玛斯回到了家。
可当天晚上,想到这遥遥无期的工程进度,他还是越想越气。
“这工钱得减三成!”
大半夜的,雷玛斯竟爬了起来,预备到自家工地去转转,搜集点压价的理由。
明月照人来,走到虹口戏院的工地上,他却一时傻了眼。
——只见那新来的“木工”“瓦工”,正蹲在那地皮的上头。
他们的手上,拿着一个形状古怪的仪器:
上头有线圈,还配有一个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