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潮又帅,不愧是皇家托尼!
“果然专业!”我凑到他的跟前,点评起来:“你看你这前面,没有梳中分,也没有梳‘大光明’,这麽个分界法,刚好能给你打造成三庭五眼。”
小安子泪犹未干,听到我的话,黯淡的眼神不由一亮:“姐姐知道三庭五眼?”
见聊这个能让他开心,我回忆起以前在短视频上看来的信息:“知道!这起源于中医的人体面部审美,包括大三庭丶小三庭丶侧三庭,古时候还有一本书,叫《写真古诀》,上面就说的这个。人物画啊什麽的,也都用得上!”
小安子一听来了劲,他擦把眼泪,问我:“姐姐对这也有心得?”
实话说,没有。
但眼见小安子这麽可怜,只有这个话题能让他略微开怀,我只得硬着头皮背起以前看过的美妆博主的话:“三庭五眼只是表面的功夫,要达到造型上的完美,还需要配合‘精气’丶‘形神’丶‘意象’丶‘合和’丶‘尽善’,才算完善。”
我一口气背完,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记忆力。我当初为什麽能做学问,还不就是这点能耐!
小安子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精气,形神,意象……对啊!”
他缓缓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我从前就纳闷,为什麽师傅有时帮那些妃子梳头,明明梳的不合三庭分布,但出来的样子就格外好看!其实师傅是以神采为先,而分布次之!我…我得记下来!”
他说着蹲下,从稻草堆里掏出一个破本子,用一块炭条一样的东西,在上面写写画画。我看过去,上面有各式脸型发型图样,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我刚刚说过的话,被他一字一句写下来,还在底下划线加粗。
我好奇地发问:“这是……”
小安子举起食指,示意我不要说话,他在图纸上接着画着图样,专注之至,仿佛已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被人嘲笑到哭。
终于,他写完了笔记,珍而重之地将这个本本合上,转头看向我:“姐姐您说什麽?”
我指指本子,一脸疑惑。他看着本子,神色凝重,眼眶一红:“这是我师傅的本子。”
他把本子往前翻着给我看,上面是详尽的:梳头心得。说梳头,其实简单了,应该说,是清宫造型的心得。从发型丶到妆面,到重要仪式的妆发及首饰搭配,再到色彩的处理,还有不同位份与身份者应有的造型等等,全部都有极为详尽的记录。俨然一本托尼宝典。
小安子有些哽咽:“师傅一生别无所求,只愿将每个经他手的女子,无论是後妃还是宫女,都打扮得尽善尽美。他养我这麽些年,天天在我跟前絮叨,做事,就要求极致,不能马马虎虎,一根头发丝儿错了,这整个人就错了。”
我小心地试探:“那……你师傅他後来去哪了?”
小安子叹气:“他太爱絮叨了,竟叨到了老佛爷的跟前。他说国家危难当头,劝老佛爷不要只图自己享乐……”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好人死于话多的故事。我又指指那本记满了发型大全的托尼手册:“所以,这是你师傅的遗物?”
小安子沉重的点点头:“师傅被处死了。他积攒了一生的东西也全被抄没,只有这个本子,我拼死保了下来。我是他的亲传弟子,宫里向来是墙倒衆人推,师傅一出事,我不久也被送进了牢里。”
他环顾四周的高墙,语气中满是感慨:“我在这里,已经三年了。听说去年,连老佛爷也都去了。”小安子摩挲着那本托尼手册,发黄而破烂的书页在他指间宛转起伏,“也不知道,师傅泉下有知,会不会遇见老佛爷,他还愿不愿意为她做头发……?”
我不由沉默。小安子师傅在九泉之下跟老佛爷“做头发”,这画风…
良久,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为什麽会在女囚?”
小安子苦笑:“因为男囚里的人都说我不算男人,天天打我。闹事闹得监管不耐烦,就把我扔这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拍拍小安子。
小安子摇摇头,转向我:“那姐姐呢?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一句话把我问住了。说实话,我现在这个“小艾”到底何种来历,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我只能挑重点说:“我在一个照相馆干活,那儿失火了,东家怀疑是我放的火……”
小安子的脸色变了:“她们说的那个人,是你?”
我不明所以,他不是牢里三年,怎麽也认识我?
见我纳闷,小安子有些犹疑:“姐姐您干活的相馆,可是丰泰?从前帮宫里人也照过相的?”
我点点头:“……怎麽了?”
小安子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还没进来,我就听人议论了,说丰泰照相馆烧了,里面还有达官贵人的存影。之前还说要查一查,可前两天消息传来,说上头有人震怒,要……”
我有一丝惊诧,问:“啥?”
小安子,顿了一顿,两顿,三顿。终于,他充满同情地看向了我:
“要把纵火的那名女子,无需再审,直接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