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刻起,才是噩梦的开始。
踏进胡里的第三天,她的父亲死了。任由她怎麽哭喊,对方都没让自己见到父亲最後一面。後来,她就被送进了舞楼,那是藏匿在胡里南诏人聚集地深处的地方。
舞乐师告诉她,腰肢不够软丶表情不够妩媚,跳不好就得挨打,晚上就不能吃饭。她被关在一个小房间内,不知道过了多少日,没日没夜地跳舞。
最终,她被送上了酒席。
赵惜粟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都朝是不允许女子以舞姬身份谋生的,虽说是是外域人,但在都朝内开设舞楼未免太胆大包天。
眼神向下转时赵惜粟猛地瞧见阿娜尔漏出的一节衣服布料。
“你这裙子…”她低头捞起细细端详,和被偷走的那块布料的花纹丶质感一模一样。
“这是舞楼里舞姬的统一服饰。”阿娜尔看她盯着自己的裙子看,手上还将那块布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怎麽了吗?”
“没什麽,怪好看的。”赵惜粟回过神,放下手中的布料笑着回应。
阿娜尔闻言摇头,“不好看的。”
布料很薄,衣不蔽体。她喜欢赵惜粟她们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就暖烘烘的。
外面风声愈来愈大,赵惜粟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朝外头看去。
下雪了,今年胡里的第一场雪。
“呀,居然下雪了。”张女郎眼尖瞄到了,窜到窗前趴在框上看雪,还颇有意思地伸手去接。突然又转头过来看向她们。
“都这麽冷了,阿娜尔姐姐穿这身衣服出去定会冻感冒的。”
赵惜粟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确实穿得薄弱了些,哪哪儿都漏风。
张女郎当即提议去给阿娜尔买套衣服,还好她今日出门银两带得多。不等赵惜粟开口,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过一会儿张玉怀里抱着套崭新的衣服打开门,将衣服递给赵惜粟後自己站在门外掸掉头上的雪再进去。好在天冷几乎没什麽人出门,书肆老半天关着门也没什麽大碍。
赵惜粟带着阿娜尔进里间,把梁巷他们都赶了出来。
“就在这换吧。”
等她换好走出来,赵惜粟她们在听张玉将自己怎样惊险地躲过自家阿娘的一顿藤条猪肉,逗得她们几个捧腹大笑。
赵惜粟刚擡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馀光瞄到人从里间走出来正站在门口发怔,连忙喊大夥儿停下。
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很适合你,阿娜尔姑娘。”梁巷也忍不住赞叹到,随後想起她对男子很是畏惧,又适时闭上嘴。
“谢谢。”阿娜尔不自在地扯着袍子。自从来了都朝,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善意,甚至她们几个同自己素未谋面。
张玉在书肆里待到雪停,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一想到阿娜尔现在身无住所,又停下脚步。
“那你今天住哪儿?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後半夜指不定还会下雪呢。
衆人一顿沉思。
“算了,你跟我回家吧。”张玉手一挥,十分豪爽地说道。
赵惜粟忍不住笑,胡里人看起来很喜欢捡人回家。她和陈峤也是被王思思捡回去的,就连那个神秘女子,村长也毫不犹豫地将人留下,压根没想过她们是不是坏人。
“我跟你们一块儿走。”赵惜粟拿起一旁的氅子披上。反正店里没啥人,梁巷干脆早早放人,这会儿路比较好走。
张玉家的方向要往里走,赵惜粟跟着她们一块儿过去。
“早上答应了我家夫郎,给他带点儿瓜果回去。”赵惜粟边走边说,最後在果摊停下。
“赵娘子今日可早。”苏青大老远地就见她带着两个姑娘往这来,走近了发现其中一个看着还不是本朝人。
苏青便是那位暗探。
“是呢。”赵惜粟手上挑挑拣拣,嘴上不停,“这是张家妹妹,这位是今日认识的。”
赵惜粟拿起个红果子转身递过去,“阿娜尔喜欢这个吗,姐姐给你买。”而後又转身看一眼苏青。
苏青会意,擡笑说道,“这姑娘的名儿听着不像本地人啊。”
挑挑选选买好之後,赵惜粟将银两递过去,让苏青数数可有错,结果被她打趣说道赵账房算数可会出错。
站在一旁的张玉听了也开玩笑道,“赵姐姐都能当我的西席了。”
赵惜粟眼神一闪,压下眼睑,“那可不行,我还有个夫郎呢。”
当西席可是要住进人家里的,阿娜尔和那群人肯定有些关联。
若是真能住进张玉家里,便可以进一步探寻。
张玉可不知她在想什麽,当下真觉得这办法可行。
“那叫什麽事!阿娘若是知道赵姐姐颇有学问,你带着夫郎在家中住下也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