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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落逢君（第2页）

“你说吧，我受得住。”

谢闻略一点头，向她靠近了两步，一副随时准备将她扶住的样子。他说：“其实晏清，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什麽意思？”

小商将谢闻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发现他白色鹤氅下面那件青色深衣，再加上他跟先生一样戴了头巾，看上去便和先生有了八分相似。若非他五官比先生英朗精致许多，她几乎要以为他就是先生本人。

可现在他说，先生就站在她面前，也就是说，她的先生，其实就是眼前这位一直被她视为仇敌的衡相谢闻。

想到这些，她只觉浑身气血都往上涌，两只耳朵嗡嗡地响。她踉跄了一步，若非谢闻及时出手，她怕是已经摔倒在地。

“放开我。”

小商用力挣了一下，没能甩开他的大手。他叹息着将她拢进怀里，结果被她狠狠踩了一脚，一擡头，她刀子一样的目光撞入眼帘，刺得他立时松开了手，却还是放心不下地把手放在她身边不远处：“你注意些，莫要摔到自己。”

“你用过一个叫晏清的化名，对吗？”

“对。”

“你用这个化名，是为了刺探敌情布局战事，对吗？”

“对……”

“既然公务在身，为何要无端买下一个八岁小姑娘？”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谢闻眼中多了几分躲闪，却还是看着她答道：“买下她，是一念之仁；对她好，是情难自控。”

“情难自控？好一个情难自控！”

小商笑着向後跌了几步，笑里盛着浓郁无比的苦涩。谢闻心头一紧，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又不敢再靠近她，只得任她一声接一声地讨伐自己。

“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有情难自控的时候。谢闻，我是不是该感到激动？一千年前就名动天下的衡相谢闻，因为一介孤女情难自控，在她身上耗费十年心血，甚至还不求一点回报……呵，我小商何德何能，竟得了这样的感天动地的深情。”

可她得了这份深情，竟还一点都不觉得知足。他是晏清时，她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可当他成为谢闻，她便觉得自己活得好像一个笑话。

明明那些事都是真实的，明明他的心也都是真的，甚至现在的他，比之先生还高了不止一筹，可是为什麽，她就是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现实。

她记忆里的先生，没有那样光华璀璨的相貌气度，有的只是处处把她放在首位的怜惜之心；没有那样万人仰望的身份地位，有的只是对她的谆谆教诲和事事照拂。

“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男子，我对你好，是因为贪恋你的笑容；我教你本事，是因为欣赏你的天资。往日对你的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现在这份甘愿，你若还看得上，我就继续给你，你若看不上……

“我看不上。”小商冷声打断他的诉说，半仰着脸看向面前之人：“你不是我的先生。我的先生，不会任由我伤心落泪大半年之久，不会任由我们之间隔上血海深仇，更不会步步紧逼直到我犯下弥天大错。”

她的先生，无论何时都会照顾她的想法，不会做一点伤害她的事情，哪怕被迫离开，都不曾对她说一句狠话。可是现在，她所有信仰都被彻底颠覆。她醒时梦时喊了十年先生的人，竟是一千年前彪炳史册，一千年後将她逼入绝境的谢闻。

难怪他和谢闻那麽相似，难怪他身为隐士却总有惊天之语，难怪他永远对谢闻避而不谈，难怪他那麽熟悉谢闻主持的江州渠……

回想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分明处处都在昭示真相，是她愚昧不堪，竟傻傻地以为二人相似只是偶然。甚至在知道先生和衡国的联系後，她都没有意识到二人本是一体。

“小商，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你身为衡国丞相，连带我走的能力都没有吗？当初逼不得已，怎麽现在就没有人逼你了？”

看着那张灿若神人的面孔，她心头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你迟迟不肯说出真相，是不是只想看我的笑话？在云阳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将你认出，你却变着花样矢口否认，硬是让我信了你和先生只是想像。”

“也是，我算什麽东西，不过是你路边买来的玩物。你高兴了就哄上十年，不高兴了随手扔掉，任谁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你甚至还仁至义尽地将我送入朝堂，还为我寻了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这样尽心，任谁不羡慕一句我的幸运？”

“可是谢闻，我现在告诉你，你这些大恩大德，我一点都不稀罕。我宁愿当初被卖进青楼，都不愿被你这样戏弄。你以为你是谁，先是把我捧到天上，後面一句话也不留就抽身离去，甚至还把我拱手让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