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回身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柔声解释:“你这伤等下要正骨,可能会有些疼。我去熬碗麻沸汤,喝了它睡上一觉,就感觉不到疼了。”
“可先生往日里给人正骨,都是不用麻沸汤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
丢下这麽一句话後,晏清匆匆走出房间,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又端了碗棕黑的药汤进来,不多时,麻沸汤的苦香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小商一闻这股子药味,一张小脸登时垮了下去。
“听话,这里头搁了半勺糖,不会太苦的。趁热喝了,我在厨房煨了鸡汤给你。”
“哦。”
因为知道她怕苦,先生每次都会把药晾到能直接入口,方便她一饮而尽,这次也不例外。小商接过药碗一气喝干,还没感觉到苦味,嘴里便多了几粒糖豆,致使甘甜和苦涩一齐在口中炸开,让她神志都有些不清不楚,少顷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商缓缓睁开双眼,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环顾四周却不见先生的身影。她扶着床栏坐了起来,才看到自己两只手都已经被包扎妥当,两条小腿也上好了夹板,稍稍一动便会传来一阵抽痛。
她咬了咬牙,伸手去床头荷包里摸糖豆。因为手上缠了几层细布,她摸得有些艰难,好容易摸到一粒,刚送进嘴里就听见一阵推门声,擡头一看,先生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待他走近,小商才看出他端的是一碗汤饼。
“醒了?”晏清坐到床边,舀了一勺澄黄的汤水,晾了片刻後送进小商口中。见她睁大眼睛,晏清笑道:“记得吗?那家店的鸡汤,你当时喝了三碗,将正餐都耽搁了。我前些日子托了个人情,买来了店家煨鸡汤的秘方,这是头一次做,味道可还过得去?”
闻言,小商回味了一番方才那勺鸡汤,点了点头。在下厨这方面,先生有一个极其突出的优点,那便是新菜式上手极快。无论多麽复杂的菜式,只要给他具体作法,他都能比葫画瓢,将这道菜做出七八分滋味。
“怕你再误了正餐,我在里面下了些汤饼,尝尝看。”一片汤饼被舀进汤勺,喂到了小商嘴里。汤饼是先生最擅长的家常饭之一,他揉出的汤饼筋道爽口,再配上这碗香醇浓厚的鸡汤,几可称人间美味。
见她接连点头,恨不能抢过碗来大快朵颐的样子,晏清放松了神情,又喂了她一块鸡肉:“你的手虽伤得不重,却也要修养一段时日。这段时间里字是写不得了,但你的功课又不好就这麽落下。”
功课二字一出口,晏清便眼看着小商的表情从享受变成了幽怨,不觉有些忍俊不禁,又接了一句:“所以我决定,将这段时间的功课改为口授,亲自说与你听。”
“那先生这几日是不出游了吗?”
“难得带你来趟堰都,四处逛逛也是好的。白云村虽好,终究是太小了些,很多该看的东西都看不到。”
晏清抚了抚她的长发,说了句她不大听得懂的话。小商愣神一瞬,忽然想起一件大事,问道:“先生之前说要问些具体情况,判断那间密室是不是昌华地宫。中间先生去熬药耽搁了,现在可以问了吗?”
“这茬你倒记得清楚。”晏清微微一笑,又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你说你在密室里下了一局棋,确实可能是姜牧布下的机关。因为围棋这样东西,本就是姜牧为了推演军阵发明的。”
“至于壁画,几乎所有地宫都会有,在不知道内容的情况下,无法断定它和姜牧有关。”
“也就是说,我必须把壁画的内容讲一遍,先生才能判断这是不是昌华地宫吗?”
见他颔首,小商回忆起自己在密室的经历,将四幅壁画的内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开始,先生神色还算淡然,讲到後面,先生表情已经彻底低沉起来,连带着握勺子的手都抖了三抖。
“怎麽,这些壁画有什麽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太对了。”晏清把碗放在一边,正色道,“从这四幅壁画看来,你进的十有八九就是昌华地宫。你遇见的那把玉箫是何模样?现在何处?”
听了昌华地宫四个字,小商刚要击掌欢呼,一擡头便注意到先生铁青的脸色,硬是把那声欢呼咽了回去,认认真真地交代起关于玉箫的一切。
“所以说,那玉箫现在受你命令?”
“算是吧……”
“召出来与我看看。”先生语气里透着些许急迫。小商正要召玉箫出来,又见他摆了摆手,重新端起碗:“慢着,现在暂且不用,先吃饭。现在召了,等下便没有时间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