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空梁安慰道:“沈师侄,你莫害怕,咱们鲸舟剑派做事素来公道,也不会眼瞧你受欺负。”
这时,远处一抹紫影迫近,却是郁轻尘回来,她奔行中不似胡子亮那般脚步声飒沓,却近乎静谧,宛如她的名字一般,足边只溅起一丝轻尘。
沈越见状寻思:“幸好此前没返回去将卓红被擒之事告诉李大侠,否则他这会儿赶到,便会遭遇六色神捕的围攻。”
却见燕空梁上前挽住郁轻尘的手,问道:“你没受伤吧?”
郁轻尘道:“没有,可惜本已追上胡子亮,却被一个‘旧相识’打了岔,与她过了两招,胡子亮便趁机跑了。”
沈越暗松了口气,却听燕空梁道:“什麽旧相识,难道是……”
郁轻尘道:“便是‘桃花剑鬼’骆明歌。”
诸人闻言相顾,神色都颇惊讶,这骆明歌出身于昔日剑派“桃花剑岭”,行事狠异决绝,亦是“五贼”之一。
郁轻尘问明了庙院中的情形,蹙眉看向岑不寂,岑不寂抢先道:“你们既撞见了卓红,怎麽还能擒不回来?”
郁轻尘哼了一声,暂不搭理,转头又问沈越:“你是去追拿卓红,可在街上我望见你和胡子亮交谈得好好的,倒似朋友一般?”
燕空梁道:“不错,这倒是古怪。”
“当时我实是身不由己。”沈越道,“燕师叔,适才你制住了我,让我随你走回庙里,若在旁人瞧来,咱们俩不也一起走得好好的,便似朋友一般?”
燕空梁颔首道:“这话有理。这胡子亮仗着他师父撑腰,这般胡作非为。他救走了李舟吾的弟子,还和桃花剑鬼勾结……”
岑不寂道:“不错,这小子忒不像话。”
沈越一怔,再听诸人说了几句,却将胡子亮俨然说成了武林中新一代的小魔头,不禁暗忖:“眼下事急从权,可连累了胡师兄,以後须想法弥补。”又听诸人商定,要将胡子亮擒住交由柳奕发落,心想:“看来有个靠山果然管用……刚才袁姑娘说我是她属下,我没反驳,这算是我答应了她麽……”
又听燕空梁道:“裘师兄,咱们六人里以你居首,你怎不说句话?”
“正所谓,”裘铁鹤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靳羽道:“燕师叔,昨夜是你夫妇二人执意说要擒卓红,擒了却又看不住他,还要我家主人说什麽?”
郁轻尘闻言冷笑:“我瞧裘师兄正是盼着卓红走脱,好让他与李舟吾之战更显光彩,免得落个‘战前擒人徒弟要挟’的话柄。他是只想增长自己威名,却不愿咱们一起立功。”
严画疏讶道:“难道你们擒住卓红,不是打算要挟李舟吾麽?”
燕空梁道:“李舟吾是大贼,卓红是他弟子,便是小贼;大贼小贼都要擒捉,不分先後。我擒卓红,不为要挟李舟吾,而是做我该做之事。”
岑不寂却道:“老裘,我可听袁丫头说,你将‘春风危楼’也练得精深,你说说你,你这不是抢我饭碗麽?你有能耐怎不去修第一式……”他和裘铁鹤虽都是凉州分堂的副堂主,但平素相处不来,不像永州分堂的袁岫与燕空梁关系融洽。
裘铁鹤面沉如水,本来昨日他答应袁岫不杀人,既换来袁岫向嵇掌门推举自己,又设法减损了李舟吾的功力,可谓一箭双雕,却不想燕丶郁二人也赶来了秣城,这两人武功自不及自己,但夫妇合力,也不甚好对付,更何况自己要做副掌门,也不能与这几个副堂主闹得太僵。
“袁丫头,”裘铁鹤忽道,“想来是你将燕师弟贤伉俪请来秣城。”
袁岫摇头欲语,燕空梁却先道:“我夫妇二人来此,不光是因——”
郁轻尘听他说出“不光”二字,便是说漏了嘴,截口道:“我夫妇是追踪骆明歌而来。”
岑不寂抱怨完裘铁鹤,也不再听几人争辩,径自走去了庙殿里,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一碗粥出来,笑呵呵道:“锅里可只剩这一碗,你们再想喝也没有了……”
诸人似都不甚想喝,无人接话,岑不寂自顾自道:“可惜呀,这李舟吾就似这粥,只有一碗,不够咱们六人喝的。”
严画疏微笑道:“不是还有骆明歌麽?”
岑不寂道:“不错,李舟吾是一大碗粥,骆明歌是一小碗粥,要麽你们去争大碗的,我饭量小,喝个小碗也能喝饱……就只怕你们争抢中,这大碗摔碎,谁也喝不着。”
院中一静,诸人都半晌不语。沈越本在盼着他们内讧起来,此时心想:“这姓岑的说话倒不简单……”
又听燕空梁叹道:“今日在这秣城剑舻,是咱们神锋六御史首次聚齐,难道便是聚来吵架的麽?”
严画疏道:“依燕师叔之见,又该当如何?”
燕空梁肃然道:“咱们六人聚齐,自是该同心协力,先将五贼之首李舟吾除掉。——也不必等到黄昏,咱们这便去找他。”
他说完注目裘铁鹤,又道:“裘师兄,如今许多人都知你是本派第一高手,你与李舟吾约战,胜则罢了,若万一落败,即便事後咱们杀死李舟吾,鲸舟剑派的名望也将大为受损。所谓‘见利思义’,不能为个人之约,而置本派声望于不顾。”
郁轻尘道:“七年前我夫妇若在郓州,必不会让方兄丶郑兄惨死,今日咱们神锋御史聚齐,更不能各怀心机丶重蹈覆辙。”
裘铁鹤与岑不寂闻言都黯然不语,郁轻尘口中的方丶郑二人,都是上一代的神锋御史,与他们交情匪浅,七年前这二人被‘五贼’所杀,才由严画疏和袁岫继任。
岑不寂道:“好,今日咱们为旧友报仇。”
燕空梁点点头,见裘铁鹤仍是久久不开口,便径直去问靳羽:“你说,你家主人是什麽意思?”靳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严画疏沉吟道:“本来裘师叔与李舟吾约好黄昏一战,咱们若不守约,他便也能不守约,可得防备他逃走。”
——沈越从旁越听越是忧虑,心知须得设法离开此间,先行告知李舟吾:六色神捕已然齐至秣城,将要合力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