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分粥(下)
“是了,”岑不寂皱眉道,“怎还不见刘独羊来到,如今李舟吾在他地盘上现身,他自己不打头阵,却只让咱们几个神锋御史替他干活麽?”
燕空梁叹道:“我倒也想拜见刘师兄,想当年……陈老掌门本是颇看重他的。”
严画疏道:“我已见过他了,刘师叔的武功还是……和从前一样高,多年来并未搁下。”
岑不寂笑道:“严师侄倒是会说话。”燕空梁道:“既如此,待咱们除去了李舟吾,再与刘师兄相见不迟。”
“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裘铁鹤忽道,“既然诸位这般记挂刘师弟,何妨先见一见他?”
燕空梁皱眉道:“正事要紧,咱们还是先去……”裘铁鹤却看向沈越,缓缓道:“沈师侄,你一定知晓你们舻主在哪里。”
沈越一愣,随即道:“不错,刘师叔就在左近,弟子这就去将他请来。”
严画疏目光一闪,心知若让沈越离去,他必会去给李舟吾报信,道:“这小子——”忽而心中一动,明白过来:裘铁鹤竟是宁愿让李舟吾逃走,也不愿六人一起立功将其擒杀。
岑不寂奇道:“严师侄,你要说什麽,怎不说了?”
严画疏微笑道:“我本要说这小子有些莽撞,想叮嘱他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沈越道:“谨记严副堂主叮嘱。”快步出了庙门,依稀听见燕空梁说:“那咱们先商讨稍後如何擒贼,若用那‘千帆合流’的阵法,是否由裘师兄来……”
而後沈越越奔越快,不一会儿进得城中,才稍缓了一口气,继续朝着刘宅方向急奔而去。
又奔出半里路,忽然肩膀一空,前冲之势似被搭在肩上的一只白皙手掌吸走,整个人轻飘飘地难以发力,不由自主站住,转头却见郁轻尘紫衫微摇,骤在自己身旁停步。
“郁副堂主,”沈越惊道,“你怎也来了?”回想起刚刚似曾嗅到一抹隐有若无的香气,却未及细想,便被郁轻尘悄然掠进制住。
郁轻尘淡淡道:“我想严画疏言之有理,怕你路上不小心,被敌人所害,故而陪你同去找刘独羊。”
沈越道:“这丶这如何敢劳郁副堂主大驾?”心知郁轻尘终是信不过自己,又听她道:“如今李舟吾既在刘宅,想来刘独羊自然在别处了?”
沈越道:“是,不过刘师叔他也在那附近,郁副堂主请随我来……”
郁轻尘笑了笑,道:“你好好带路便是。”在沈越肩上一推,沈越不自禁向前迈出一步,却重又行动自如。
沈越道声“遵命”,看出郁轻尘不似燕空梁好糊弄,边走边苦思对策,转过两条街,忽听身後传来一声轻唤——
“郁姐姐。”却竟是袁岫追至。
郁轻尘道:“袁妹子,你来凑什麽热闹?”
袁岫抿嘴笑道:“适才郁姐姐执意要走,是裘师叔担心你再遇上骆明歌,不好对付,便让我来找你。咱们姐妹俩许久不见,我也正想找你说说话儿。”
郁轻尘道:“裘铁鹤不会担心我,也不会在意刘独羊。”轻叹一声,又道,“袁妹子,咱们六人素来心不齐,那也罢了,我本以为你与我夫妇颇有交情,该会是一条心……可我现下也瞧不清你的心思了。”
袁岫道:“郁姐姐说哪里话,我对你只有真心诚心,从来不敢瞒着你。”
郁轻尘道:“那你实话告诉我,裘铁鹤是不是想让沈越知会李舟吾逃走?”
袁岫略一静默,道:“我也觉得,裘师叔确是想将李舟吾放走,如此他以後还能再单独约战,否则今日咱们六人以衆击寡,可显不出他自己的威名。”
郁轻尘神色略缓:“那好,那你此来……”
袁岫道:“我自不会真让沈越去给李舟吾报信,郁姐姐放心,我当然站在你和燕小师叔这边。”
郁轻尘见她说得泪光盈盈,似也颇感动,挽住她手道:“好妹子,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得多了。只是……你这属下怎麽竟还会使‘落叶步’,嗯,应是还掺了一点‘龙王坞’的身法?”
沈越一凛,却听袁岫道:“郁姐姐好眼力,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吩咐沈越暗中搜集漏鱼的武功,也让他自己练了一些……”
郁轻尘最擅轻功,刚才一眼便看破了沈越的步法,本想袁岫难以解释,闻言蹙眉道:“你这又是为何?难道你也要学那段妄,造一条‘暗河’出来?”
沈越知道段妄亦是“五贼”之一,据传手下衆多,但却不知二女口中的“暗河”是什麽,疑惑中又听袁岫笑道:“郁姐姐好生聪明,此事倒真与‘暗河’相关……”她说着嘴唇靠近郁轻尘耳边,细语了两句。
郁轻尘面容微变,道:“你这番用心倒也难得。”侧头端详沈越,又道,“可这小子真有这能耐麽?”
袁岫道:“我信得过他。”
沈越也不知自己是有哪般能耐,但见郁轻尘犹自打量过来,也只得装出一副笃定模样。
袁岫凝视着他,道:“沈越,你稍後见到刘师叔,不论他对你说什麽,你都不要急于答允。”
沈越听得突兀,心想:“刘舻主应没什麽事要说,袁姑娘自知我想去见的是李大侠,而非刘舻主,那麽她口中的‘刘师叔’莫非实指李大侠,却不便在郁轻尘面前说出?”答应一声,袁岫又说:“刘师叔他能言善道,很会说服人,我可怕他舍不得让你当我属下,非要将你留在身边。”
沈越暗忖:“刘舻主自不能算‘很会说服人’,但李大侠似也不是如此呀……”
随後,袁岫与郁轻尘手挽手走在前面,沈越这引路的倒走在了後面,却听袁岫道:“郁姐姐,昨日午後裘师叔的所作所为,恐怕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