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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此生五百七十错(第4页)

张近道:“倒是还在,我收在竹箱子里。”说完见裘铁鹤神色有些古怪,便又道,“我素不练武的,此事我自也不会泄露给旁人。”

裘铁鹤道:“你自然不会泄露。”轻轻一拂袖,张近便难以动弹,裘铁鹤径自打开那竹箱,一时怔住:

箱中堆了许多陈旧断碎的刀剑残片丶笔杆矛头,以及银针丶铁蒺藜之类,甚至还有些碎瓶漏罐丶枯枝破瓦。

裘铁鹤似瞧出这些物事都与昔日武林门派有关,摇头道:“可笑,可笑!张敬远,也真难为你了……”翻找一阵,从箱里拈出那半页纸。——这时沈越上前拦阻,刚一碰到裘铁鹤衣衫,便莫名跌倒难起,随即便是常无改奔来。

“李大侠,”常无改听完道,“我有一事不解,这裘铁鹤害死张近灭口,是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漏鱼之後?可是据我所知,昔年鲸舟剑派统一武林之时,本也有些门派不战而降,成为鲸舟弟子;裘铁鹤的这一身份,似也不算什麽罪过。”

“我与这裘铁鹤打过些交道,此人沽名钓誉,一向自比陈樗,要做天下第一,容不得自身有一丝瑕疵,这漏鱼後代的身份,他自不想要。”

李舟吾道,“更何况,常前辈所说那些旧门派的投降之人,至多成为涉江弟子,便连‘心舟七刻’也学不到,鲸舟剑派更不会让他们身居高位……裘铁鹤野心极大,不甘心只做副堂主,可若身份泄露,谁还会推举一个漏鱼之後去做堂主丶副掌门乃至掌门?”

常无改道:“确是这个道理。”又问沈越,“你师父可有说过,这裘铁鹤是出身于从前哪个门派?那半页秘笈你可知是刀法剑法,还是拳掌功夫?”

沈越道:“师父没讲过。那竹箱师父很少打开,我从前没见过那纸。”

李舟吾沉吟道:“我须赶去郓州城里,若能再遇见裘铁鹤……嗯,此人剑术太高,要除掉他怕不容易。”见常无改欲言又止,似猜到他想说什麽,径直道,“常前辈,烦你照顾这小兄弟。”。

常无改一怔,点头答应,李舟吾略一拱手,踏雪远去。

随後,常无改帮着沈越将张近安葬在那石碑旁,又看着沈越慢慢整理好竹箱,心想这一堆物件,也不知张近搜罗了多久,此人自己不练武,偏又收集这些无用之物,着实令他不解,越想越纳闷,越想心里越难受,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要从此保护沈越,直到杀死裘铁鹤,他就自行了断。

此後他便一直暗中跟随沈越,一年多後,见沈越竟拜入了鲸舟剑派,他既气愤又担忧,觉得沈越太过冒险,转念又想,这少年心思不一般,兴许是有什麽别的计较。沈越从鲸舟剑派总堂学剑一年,又去秣城剑舻历练,他便也前去秣城,蛰居在刘宅,与沈越时有往来。他随口说只帮沈越三次,却是怕沈越太过倚靠他,而懈怠了自身修练。

几年来,李舟吾名头愈响,有时常无改也离开秣城,在各处显露武功,均是冒了李舟吾之名,为的是让鲸舟剑客更难分辨李舟吾的行踪。

此外的时间,常无改便静思己过。

他反复盘算,近日终于算明白:那次被裘铁鹤算计而误杀张近,是他活到六十一岁,所犯的第五百六十八个过错;随即醒悟:算错了,今年他已然六十二岁,于是又添一错。

这时他早已明白,那些过错已然铸就,再大的好事也难以抵消。曾经他想做一个侠客,想只做好事,不做错事。

本来他只练成了天工三奇式的前两式“铁木生花”丶“顽石颔首”,近几年终于将第三式也练成,有时自嘲想想,也算不辱没天工斧掌门的头衔。那个师长将秘笈交给自己,不论他是好意还是恶意,秘笈总是真的。——而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常无改心知这第三式威力极大,再遇到裘铁鹤,也能有一战之力,却没想到几年不见,裘铁鹤的修为更是今非昔比,他似是落得更远了。

眼见裘铁鹤看向沈越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沈师侄,你信我还是信这常无改,可要选好了。”

靳羽道:“我家主人洁身自好,如美玉无瑕;常无改却恶行累累,似腐叶污泥。这还不好选吗?”

沈越道:“我信常前辈,他是我师父的朋友。”

“是了,”他笑了笑,又道,“午後我在找寻胡师兄的路上,遇到了不少脚夫丶货郎,还有商人的马队……姓裘的,我在秣城的朋友可不算少,他们都是守口如瓶之人,不过今日你若敢下杀手,明日便会有许多人将你那‘身份’传扬开。”

院落中一寂,靳羽瞧着裘铁鹤,却迟迟等不到主人说话。

“沈越,我瞧你是在虚张声势,”严画疏忽道,“你若真知晓什麽对裘师叔不利的隐秘,又对他怀有仇恨,为何不早早声张出去?”

沈越却不中计,心知裘铁鹤是漏鱼之後的事若真传扬开,也不过使裘铁鹤争权受挫,甚至能削去他的副堂主之位,可是也就止于此,到那时,裘铁鹤报复起来可就再无顾忌了。他微微一笑,问严画疏:“我现下敢说,你敢听麽?”

严画疏一怔,倒真有些怕被裘铁鹤灭口,干咳道:“圣人云:‘非礼勿听。’”说完看向靳羽,靳羽却不替他解释。

沈越又道:“姓裘的,你若觉得你那身份已无法查证,那也未必,我想偌大的鲸舟剑派,总也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说着假作悠闲,却将宅院环顾了一圈。

裘铁鹤神色微变。

沈越瞧在眼里,愈发笃定。本来他不知裘铁鹤究竟出身于哪个旧门派,当年他没见过那半页纸上的图文,但在裘铁鹤手拈着那纸时,他却牢牢记住了那纸的形状。

——先前在巷子中,徐捕头将秋芦刀谱转交给他,他翻动刀谱,赫然见其中被撕去了半页,那撕痕正与当年那半页纸吻合。

他在那巷子中伫立半晌,料想裘铁鹤应属当年秋家带着刀谱出逃的那一支,其父将刀谱搁置在县衙,从此改秋姓为裘。这秋家的两支後人,却是截然相反:任秋念念不忘自家那早已覆灭的门派;裘铁鹤却深以为耻,一心要断绝自己的过往。

此刻,沈越与裘铁鹤对视,心知这刘宅本是秋芦门总舵,今日裘铁鹤倒算是回家了,暗忖:“四年前我选择秣城剑舻,实是因为秣城是师父的故乡,可是裘铁鹤得知我在秣城,却未必这样想,多半更觉我知晓他的秘密。”

“我对小辈向来不动真怒,”裘铁鹤忽然开口,“可沈师侄未免有些太高估自己,我到秣城,是为李舟吾而来。”

沈越一惊,遽生一念:任秋似是近日突然得知了刀谱藏在县衙,也不知是否和裘铁鹤有关,心下隐约发寒。又听裘铁鹤道:“圣人云:‘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靳羽道:“沈越,我家主人是说,他已对你仁至义尽。”

下一瞬,沈越忽觉嘴里飞入一块硬物,说不出话;伸手一掏,却似卡了一个气团,掏不出来,但见裘铁鹤缓步走向自己。

严画疏瞥见方才裘铁鹤左手小指似轻微一动,喃喃道:“‘指尖栖龙’……”这才知裘铁鹤竟将心舟七刻第五式也修成了。

常无改挥掌截住裘铁鹤,两人渐打渐快,身影闪转,这一回常无改招法谨慎,顷刻间与裘铁鹤互换数招,不落下风。

沈越只觉呼吸艰难,迈不动步,心想:“姓裘的不径直杀死我,只让我说不出话,显是也忌惮我先前所言,既如此,我……”转念中,忽见常无改腹上挨了一击,眼前一瞬模糊。

常无改身躯晃了晃,裘铁鹤知道刚刚已震碎了他的脏腑,想叹口气,忽然眼神一凛,发觉喉咙里极干燥。

裘铁鹤一低头,见常无改的右掌突兀落在自己肩上。

没有起势,没有後招,没有掌风,没有道理,什麽也没有,就像冰里没有火。——这一掌落下,裘铁鹤的道袍砰地燃烧起来。

天工三奇式,第三式,“坚冰聚火”。

“我又错了,”常无改加催掌力,鲜血从嘴角急流而下,“我还以为你能轻易破解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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