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冉放下手,她绷着笑打招呼:“帅哥,谢谢你哈!”卢世辉低头,黑面茶几上泼洒的酒水刚好反照出他拉的老长,像藤曼上老茄子一样的正脸,突在最前的两颗龅牙不出意外的抢镜,任谁看到不说一句这和帅哥毫无关系。他帮忙出头,女孩却在沙发角落看热闹。卢世辉本来有点生气,可对上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他有些不适地移开视线,干咳一声,明明是快一米九的高个,站在中央却显得局促。妈妈当年也是这样吗?傻傻的,面对危险都不知道,反而一副古灵精怪的活泼样子。“……我好像恋爱了。”他左脚靠着右脚尖,紧了紧拳头,不确定地喃喃一句。这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令周围的几个纨绔子弟大跌眼镜,许一冉却不太意外。如果她没有出现,该在这里被英雄救美的人是杨莉,肾上腺素飙升状态下的他也将对杨莉产生朦胧的好感。只是杨莉并不喜欢他,她甚至从未提起有过这一段往事,排斥反感着关于卢世辉这个名字带来的一切信息。为什么?杨莉并非不记恩情的人,从她代替她进入酒局,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站在角落,警惕又不安地往这边张望,她可以悄无声息离开,却还是冒着危险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等待。按理她不会这么反感卢世辉,只能是……还有别的事情发生。许一冉将目光放在舞厅的大门口,那个正含着笑意注视着这里的旗袍女人,她朝这边走来,不疾不徐,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浓而不艳的妆容透着几分独特的韵味。她于调笑中声音自带几分冷,像是光滑的荆棘攀长出泥土,分生出的枝杈自带有尖锐的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冯会芳勾着唇角,走到几人面前。她穿着蔷薇色比翼鸟图纹旗袍,颈上系了一条浅白色的丝巾,丝巾折出的一角是优雅的幽紫色的莲花花纹,她很漂亮,眉眼精致,像是画报上的摩登女郎。她在许一冉的对面坐下。无名指和食指之间夹出一根女士香烟,递到嘴边缓缓吸了一口,轻轻将朦胧的烟雾吐出,才不急不许地看向站在许一冉身边的卢世辉:“儿子,你来说说看。”与她对比,卢世辉刚才的愤怒,像是滴入一汪冰水的一滴热油,沸腾不了两下,戛然间便熄了火。“没什么。”卢世辉变扭地将头扭开。他不喜欢看到妈妈这个样子,“为什么总用这样……”他喉咙艰难滚动,“像是看犯人一样的眼神看我。”冯会芳眼神冷了下来,她没再询问,而是看向旁边的钱宇,钱宇乖觉地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许一冉一直关注冯会芳,发现她在听到卢世辉救了自己后的表情很不耐。这不是介于认可或不认可的态度,而是一种不以为意、更或是嗤之以鼻的冷嘲。从冯会芳进来,母子间的气氛就趋于冷然,而在钱宇描述完发生了什么之后,气氛更是达到了冰点。“你管这些事情做什么?”冯会芳的声音自带几分小刀划破纸面的尖锐感。“她不愿意,不愿意为什么要强迫?”卢世辉也不甘示弱地昂起头,只是避开了和冯会芳的对视。“你配说这些话?”冯会芳冷笑,她的话也让卢世辉重新沉默下来,“不要忘记,你是怎么出生的!”这是来自母亲的指责,并没有对孩子半分怜惜爱护,只以最强硬的态度要求他听话。卢世辉低着头,许一冉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被父母在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追溯出生的厌弃。压抑到了极点。也许旁人只会知道这是一次在寻常不过的母子争吵,天下之大,各式各样的父母都有,旁人家的事情冷暖自知罢了。但唯独许一冉知道,这是一颗曾经笔直生长的树,被一只手随意摆弄揉捏后变得曲折扭曲的过程。她看过他扭曲到极点的人性,也见过他曲折矛盾的过程,现在来到他还有抗争或是对峙欲望的某个点。这是许一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在不断重生,一次次失望,可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回到更好一点的开始,一个更能改变的端口。也许是因为卢世辉沉默的时间太长,冯会芳的态度趋于缓和。她声音温和下来,循循善诱:“我不是在怪你,而是你还小不懂这些女人,你怎么知道她现在的态度能代表以后?你以为你在英雄救美,说不定你是断了人家的机遇、财路。”冯会芳说完这句话,眼神便落在许一冉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