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是本次秋闱的主考官,自然是有事与殿下商量。”
宋子云刚落座,香桃急忙执银匕剖开缠丝玛瑙盏中的雪蛤膏,膏体凝如琉璃瓦,匕尖挑起一小块掺进金丝燕窝中。
“殿下在昭狱想必还没进过米粒,先饮下这盏燕窝再看看情形,若是有个半饱也不急着吃米饭。”
“不必麻烦,我用过膳了。”
香桃问,“昭狱里还给殿下吃食?我听说昭狱里有十二盏灯笼是人皮做的,是不是真的?你看见过了吗?”
宋子云刚坐定,绯瞳如同一团火云似地窜上她双腿,她的手指调皮地卷起它的红尾,香桃又唤门口丫鬟将宋子云的苦药端进来,“殿下,这药还滚烫,还是老样子放凉些再喝?”
绯瞳是宋子云给赤狐取的名字。
药雾漫过青玉案,香桃见了绯瞳把药碗高高举起,“你这小狐狸再打翻殿下的药,小心我饶不了你。”
以往几次绯瞳的尾尖一扫就能把药盏倾翻,绯瞳眼白翻了又翻,脸颊讨好地在宋子云手背上蹭了蹭,宋子云的目光凝着这碗黑漆漆的药,翟纹袖口拂过青玉案,神色紧张地说道,“万万不可,给我,我这就喝了。”
香桃心下觉得纳闷,怎麽殿下才在昭狱呆了一夜就像变了一人似地,往日喝药都要三催四请,能躲则躲,可今日却如此爽气。
眉头微蹙,药碗见底,宋子云还自言自语道,“我可是答应院首要按时服药,我岂能失信于院首?”
“殿下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没谁。我……本宫向来按时服药,也不需要和谁报备。”
绯瞳眼珠子向上一翻看了一眼碗里的药渣,又看着眉毛都快拧成一块的宋子云,嘴里啧了一声,香桃心疼地看着宋子云,赶紧捧来珐琅暖锅,满满一锅糖水,汤底是用二十八个异族邦国贡的香草熬成。刚饮下苦药,宋子云痛苦地闭上眼睛,忙不叠地端起香桃端上来的糖水。
白暮非手捧一只腊梅递了过来,“殿下喝药辛苦了,在下送上一枝腊梅博君一笑。”
“摘我府上的腊梅来送予我,白暮非,你这人也太抠门了些。”
“可是我关心殿下的心是真的,”白暮非说道,“自打昨日殿下被锦衣卫带走关进昭狱,我是吃不下睡不着,今日一大早便来到府上,本以为殿下得在昭狱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殿下这麽快就出来了。”
“你有这心?”
白暮非点点头,“既然说好要追随殿下,殿下的荣辱便是在下的荣辱,岂能不担心?”
“巧言令色。”柳昱堂冷眼看着白暮非,朝宋子云行礼说道,“臣有事与殿下商量,还请白公子出去。”
宋子云嘴角上扬,眼底全无笑意,“本宫新得的银针,来人,给忠烈公看茶。”
“不必劳烦,臣惯饮粗茶。”
“忠烈公有何事要与本宫商量,就在此处说了吧。”
柳昱堂仔细端详宋子云上下,“昨日想来是楚先生例行问话,并无多大要紧的事。”
“劳烦忠烈公挂心。”
柳昱堂青竹布襕衫袖口磨出的絮丝,喉结滚了又滚,将褪色方巾按在鼻尖。沉水香混着昭狱铁锈味扑面而来,
"下官。。。下官。。。"
白暮非看得笑了起来,“莫非柳大人也担心殿下在昭狱的情形,故而来此等殿下?”
柳昱堂双耳染红,慌忙擡起手脱口而出,“并非如此,还望殿下不要误会。”
白暮非不约而同地和宋子云都翻了个白眼,白暮非又问,“既然如此柳大人这般吞吞吐吐作什麽?”
“这是我与殿下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谁说与我无关,我找殿下还有事呢,柳大人若是无事,先请回吧。”
柳昱堂咬牙切齿,“你身为学子,不去复习准备秋闱,为何能这般清闲?我备考之时可是挑灯夜读,三月不曾出过家门。”
“不劳柳大人担心,学生已经复习妥当,保准秋闱一举夺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