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卿後背泛着冷汗,瞬间清醒过来,冷冷地看向迟绪,“兵符贵重,请镇北王收回去罢,朕还要依靠爱卿替朕镇守边疆。”
“陛下!”
迟绪疑惑地看向他,却只见宋良卿的背影,“迟绪,朕和你说一句实话,朕做梦都想收回镇北王府的兵权。”
迟绪听了这话,目光中又闪出激动的光芒,“那陛下为何拒绝臣的答案?”
宋良卿浅浅地摇了摇头,“宋子云是我长姐,不是朕的筹码。”
“我与羽南的婚事,陛下……”
“长姐到了适婚年龄,朕的确想为她谋一良人,但前提此人是她心悦之人,愿相伴她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臣既然求娶,自然能做到。”
“可长姐不愿……你明白吗,迟绪,朕要的人要一切以长姐的意思为准,你以後也休要再提了。”
迟绪垂着头,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暖阁,他只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步走在青砖之上无比费力,
突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战鼓踏着大雨而来,一骑快马如同大雨之中的黑色闪电猛地冲向迟绪。
马背上一名须发戟张的老将猛地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来人正是迟绪的舅舅淮北,他翻身下马如猛虎下山,“迟绪,你这个混账东西!”
迟绪的神色游离在外,还未看清来人,霎时只觉声音熟悉,等待他的就是一鞭子,一道红痕立刻出现在他俊俏的侧脸上。他侧过脸竟不觉疼,艰难地擡起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眼中一片死灰,“舅舅。”
“闭嘴,老子没有你这麽没出息的外甥!”淮北双目赤红如同喷火的铜铃,根本不听迟绪开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裹挟着凌厉的风声雨滴精准地扇在了迟绪脸上。
“你这个混蛋!”
力道之大险些让常年习武的迟绪站立不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瞬间破裂,一缕刺目的鲜血顺着下巴淌下,滴落在黑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将军,将军切莫冲动!”郦民的马紧跟之後,他翻身下马立马挡在迟绪面前,“将军消消气。镇北王不过一时昏了头,将军息怒。”
淮北一把推开郦民,“兵符?你他娘的竟然敢拿兵符去换女人?!迟绪,老子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那是你爹,是你祖父,是你迟家列祖列宗,用多少条命,多少血,在北疆这片冻土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基业!是跟着迟家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身家性命!”
“你倒好!为了一个女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把这祖宗基业当成讨好皇帝小儿的玩意儿给献出去?”
淮北猛地俯身,如同拎小鸡般一把揪住迟绪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迟绪空洞无神的双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老子问你!你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那些跟着你冲锋陷阵马革裹尸的弟兄们吗?”
迟绪被淮北揪着衣领,身体无力地晃动着。舅舅带着血腥味的怒吼,父亲临终的惨烈景象,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一张张模糊而坚毅的脸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死寂的脑海中闪过。
见迟绪如此颓丧,淮北越发上火,竖起巴掌又拍了过去,骂道,“你手握五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直捣京城,届时什麽样的女人没有?你要想宋子云,我给你找一百个一千个,你为何要这般……”
巨大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默默地从怀里摸出兵符递给淮北,咒骂声戛然而止,只有大雨飘在两人脸上,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淮北问,“你……没交出去?”
“舅舅说得对。我错了。我……”迟绪跪在冰冷刺骨的青砖之上,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混着泥土,可双眸之中再也没有那暗淡之色,他缓缓地睁开眼望着那片毫无生气的铅灰色苍穹,泪水混在雨水里从眼角汹涌而出无声滑落。
“挥师南下,想要宋子云便能唾手可得。”
迟绪说得极轻,雨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淮北望着失而复得的兵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你……”
迟绪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拇指抹去嘴角流淌的鲜血,“舅舅,父亲临终前嘱托你约束管教我,要把我当成你自家孩子那般教导。”
淮北脸色一变,看向高大的外甥,跪在雨水之中,“镇北王恕罪,舅舅以下犯上,请镇北王责罚。”
郦民连忙搀扶淮北,“镇北王,将军也是一时情急,错怪了镇北王,请镇北王饶恕将军。”
淮北推开郦民,“不,我身为镇北王府的将士,刚才以下犯上,实在该罚。”
“舅舅如今做的是正确的事,本王为何要责罚?非但不责罚,我还要感谢舅舅,刚才一顿责骂予我而言醍醐灌顶。”
“镇北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