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得不到他的爱而虐待他,又因为虐待他而无法接受他的爱。
这天夜里他们搂抱在一起,君不封仍旧昏迷不醒。解萦在他怀里,悄无声息地哭了。
他的接受来得太迟太晚,而她无法回头。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君不封从疼痛中苏醒时,解萦尚在他怀中沉睡。自被幽禁以来,他和解萦鲜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如今的亲近,他很意外。女孩姣好的面容冲击性地浮在他眼前,盘桓的苦涩很快被单纯的喜悦冲刷。过往她总爱枕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现在,轮到他来悄悄感受她了。
借着微光打量着他的小姑娘,君不封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手背。他护着自己,避免让铃铛发出声响,然後自觉地慢慢滑下床,拖着一身伤痛,一点一点挪回自己平素睡觉的地方。
支离破碎的好梦,毕竟是好梦。
梦已尽,他终究要回到寻常。
熟悉的温暖在某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解萦恐慌地在空空荡荡的床铺上四处摸索,试图捕捉温暖的馀温。半天摸索不到,她陡然睁开眼睛——床铺有被人睡过的痕迹,君不封已经自觉地滚回地下。
睡前的不安消弭,他已经率先替她解了围,可以让她重归日常。
可昨夜他温柔地求欢,究竟是何目的。为何他又会突兀地睡在自己床头。
心沉似海地朝那个蜷缩身影走去,她需要他的解答。
搡了搡他的肩膀,睡得昏沉的君不封揉着头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她,他的笑迷迷糊糊的,带着点稚嫩的傻气,和解萦记忆里的笑容十分相似。
解萦冷着的面孔有了松懈,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烧还没有完全退掉,怎麽就睡地上来了?”
“应该没什麽事吧?再者说,整个床就那麽小一块地方,我块头大,来回翻身,也耽误你休息。所以我就想着,反正也没事……就,到这边……”被解萦严厉地瞪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忐忑,说话也成了蚊子叫。
块头大这种说辞,是真的与如今的他无缘。君不封俨然成了一副轻飘飘的骨头架子,除了胸口和屁股勉强有一点肉,整个人瘦成了麻秆。解萦心口抽痛,本来有些缓和的神情再度凝重。
把那些乱窜的念头放一放吧,现在他需要好好静养,她告诫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他往床上搬。男人骨瘦如柴,很轻易就被解萦抱在怀里。
君不封只觉天旋地转,解萦久违的善待让他快乐得忘乎所以,人也鬼迷心窍,傻傻地揽住了她。
解萦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得一僵,回过神後,男人已被她一把扔到地上。
双手洁白,她却仿佛能看见过往残留她手心的血迹。
他明明在她手下吃了这麽多苦头,为什麽还是可以毫不犹豫地亲密揽住她?
如果不是又想着要算计她,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他突然的温柔转变。
“你突然对我这麽殷勤,是又想要跑了?还是,又想对我提什麽新要求?”
“丫头……”
“从你那天出现在我床边我就在疑惑,生病醒来也表现得很热情,按理说病人是不可能有这样旺盛的精力来招架一场情事,但你在勾引我,今天还突然对我欲拒还迎……君不封,你到底想做什麽?”
她怒气冲冲地拖拽着他,薅着他的长发,将他整个人狠狠往墙上撞。
“你到底要做什麽!你倒是说啊!”
看着满头鲜血的君不封,她的面容愈发扭曲:“你是又想告诉我,你可以跟我好,赢得我的信任後再次跑掉?是啊……你做得出来,你怎麽会做不出来呢?你的承诺从来都是空谈。你怎麽可能会真心和我好,你又想骗我!你又想骗我……”
她垂下头,无助地抱着双膝,闷声痛哭。
君不封伏在地上低喘了一阵,勉强撑起身体。
看着情绪完全崩溃的解萦,苦笑稍纵即逝。
他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解萦擡起头来看着他,满脸血污的他笑得一脸温柔:“丫头,你不喜欢大哥抱你,大哥以後就不这麽做了。都是大哥的错,是大哥没做好,你不要和大哥生气。”
他朝着木桌爬过去,拿下上面空空如许的药碗,卖力地砸向地面。药碗应声而碎,散落了一地碎瓷片,他将碎瓷片聚拢起来,跪在碎片上,一下又一下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解萦懵了。
她说不出制止他的话语。因为此刻他所做的一切,与自己平常对待他的方式别无二致,只不过这时主动权在他。他替自己选好了惩罚,再面不改色地实施一切,仿佛受难的对象不是他。
可君不封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解萦习惯他死尸一般的隐忍,也猜想他有天或许会揭竿起义,但绝对不会是对她暴行的承认和追随。这一切令她陌生。如果说这是讨好,他在她面前,甚至丧失了曾令她不住品味的犹豫。
君不封下手不遗馀力,很快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头晕耳鸣。双膝同样汩汩流着血,但他已经不是很能感到疼。
解萦的反应,切实让他心里,密密麻麻地发疼了。
他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地茍活到现在,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听话,也在竭力营造出他以为她会喜欢的形象。她是高高在上的女主人,他是她完全的禁裔,在她面前,自己既无尊严,也无威胁。所以他一直不清楚,为什麽记忆里活泼可人的小姑娘从此丧失了她的笑容。明明已经达成了心愿,他也留在了她身边,她却渐渐形如朽木。
解萦鲜少在他面前情绪失控,适才的那一幕已经是他难得见到的大爆发。他自以为是的示弱在她面前一文不值,她感受不到他的无害。在她心里,他是个口蜜腹剑心思诡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混蛋。他对她屡加背叛,玩弄她的感情于股掌之间,她自然没办法信任他。所以无论他做什麽说什麽,都没有办法消除她的疑心,只能使她对他的戒备更上一层。维持他们关系最基本的信任已经消失殆尽。
一切因由都源于她对他的不信任,因为不信任,所以患得患失,行事激进。
他的所有努力都比不过她对他的凭空猜想。
是她最先对他说,她爱他,想要他,也是她最先占有他,侮辱他,强暴他。
可为什麽,最先放弃的,也是她?
在解萦制止君不封时,他已将自己打到心神恍惚。
他伏在地上,喃喃自语:“丫头,惩罚我吧……”
如果这能让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