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红匪渗透,你们怕就是反贼了。”陈婉蹲下身子,弯下的膝盖与他卑微泛红的脸平齐。
“只要能活,下官在所不惜!”
咔——!
曾啓悟惊恐地闭上眼,片刻,却意识到自己没死。
颤抖着一点点擡起头,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几乎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在馀光中映入眼帘的手,死死抓住了供弹机构的外壳,黑洞洞的枪口也没有任何热量溢出。
“我可以救你一次,也可以救你第二次,但是要看你怎麽选。”
“下官明白!”
“关停整个阵列群,把所有技术兵士集中起来。”
“长官!这……”曾啓悟刚刚缓过来的脑子又一下子空白起来。
“你不是想活吗?”陈婉接过蒋辉生递来的头盔,轻轻扣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下官明白!”曾啓悟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是误打误撞正抱到了卫家人对家的大腿,如此说来,自己确实是遇到了贵人。
“有些过于轻松了。”蒋辉生紧绷的神经还没放下来,仍警惕地看着正在集结的军队。
“帝国军政派系衆多,与卫家有仇的更是不少,就算是其他三家落井下石也很正常,让他猜去吧。”陈婉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背过身去靠在栏杆上,“你会喜欢上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这和我一开始构想的不一样。”
“有觉悟是好事,但不让自己落入险境才是正常的工作状态。”
“长官!第一反轨道火炮阵列群,所有人员集合完毕应到三千人,实到九百三十二人!”
陈婉转过身,看向下方。
“看,对他们而言,能有个不明所以的派系依靠,已经是极虚幻的幸运,虚幻到不需要问清派系,坚信不论如何都能比现在更好。”
“难道不是吗?”
陈婉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他。
“我相信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渴望出路,可若真的踏出这片暗海,是你们看不到的尸山血海,想踏上上岸的船,就要有掉脑袋的觉悟。”
寂静,只剩下细弱的回声。
“在你们之中,想要留下等待被俘虏的,站到左边;不愿意跟我走的,站到後边;拿不定主意的,站到右边;想要坚定地为帝国效忠的,原地不动。”
话音落下,几百人的方阵丝毫未动,只是相互看了看,定住脚步,分毫不动。
“怎麽办?”蒋辉生的手摸上佩枪,向後退了一步。
“要赌吗?”
“赌什麽?”
“赌一群在帝国主义教育下成长起来的热血青年,在信仰崩塌之後的选择。”
蒋辉生吞了几口唾沫,紧张地舔舔嘴唇,隔着面甲,看向镇定自若的陈婉,极快的心率缓缓下降。
“赌。”
“我要卫家人逃不出枢梁,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我要你们能按军功晋升,不蹉跎岁月,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我能给你们自由,而不是困在这个鸟不拉屎补给不全的鬼地方,有家却不能回,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哪怕我并未依附于王林宋卫任何一家,也愿意?”
“愿意!”
“哪怕要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那你们为的是什麽?”
寂静,被细碎的声音渐渐撕碎,终于有人敢迈出一步,大声说出来。
“我要回家!”
“假期每次都轮给了空饷,拿补给每次都缺斤少两,我们也是人!”
“我素质好,我只是不姓卫,我不服!”
“这地方连个埋人的地方都没有,几十年,我不能老死在这!”
“谁能带我离开这,我就给谁卖命!”
陈婉俯视着那些嘈杂的此起彼伏的吼声,是他们的怒火,是他们的怨,是他们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