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在轻纱上,浸染,慢慢流下,直到被吸尽。
在侧面压阵的几个访令,就在禁卫长暴怒以命相搏的同时,摸上来刺穿了他的双肋。
“来吧,让咱们看看,这废物如此挣扎,为的是什麽……”
筝迁锦冷冷地看了过去,隔着血纱,那百户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止步。”
百户顿了顿,他开始有些平白的紧张,可是,他还是咽了咽唾沫,向跟在身边的两个巡查隶使了眼色,让他们上前。
那静垂的血纱越来越近,巡查隶的手擡了起来,就要伸过去,那百户屏息凝神,恨不得眼睛跳过去。
呲——
血溅在那两人後背,百户来不及出声,只低头看了看那再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头好似滚了下去。
“娘娘!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两个总旗将巡查隶的尸身拖远,跟在钟南身後直直跪下。
“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血纱摇晃,漏出一丝属于筝迁锦的目光。
“平身,免罪。”
“谢!娘娘宽恕!”
“谢娘娘宽恕!”
刀光剑影凛凛,白裙侧,渐渐收敛。
只留那一张白纸黑墨,染着属于禁卫长的心头血,成就那谋字的最後一笔。
人头滚滚。
凡是杀上空间站,却未跟随钟南的,都坐实了反贼,被半个时辰前还是兄弟的同僚押解着,走进广场。
实是法场。
筝迁锦在离开前,回过头,最後看了一眼。
那场景,与当年教司之乱,竟有个十分像。
而活着离开的,同样也只有她一个。
“斩!!”
圣洁梵浩的白袍又一次从尸山中走出,沉重庄严的裙摆下,是翻涌澎湃的血海。
“南山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我也很荣幸,又能与您并肩作战。”
落日在天际线留下最後一抹残温,灯一点点亮起,将柳挽溪的影子冲淡。
“连舍四怎麽能学着渡枢二这麽搞,渡枢二是作为贸易中枢的大型空间站群,能在这安家的哪怕变作了平民那也曾是商人,固定人口里的奴隶丶贱籍都少见,流动人口又好跟着政策安置。”
司烟等在门外,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在替连舍四的主官挨骂。
“他连舍四是什麽情况,一个承担贸易中转角色的小型空间站群,常住人口大多是各条船上的短工,他们之中很多人不在贱籍就已经是当地的人上人了。我们打仗少了贸易,他们本就维生更艰,只有先救济再建经济才行,几个星系大站把经济恢复,他们又得了救济有了些积蓄,商船不能再随意压榨,他们又有了活计,这才是长久的法子。”
“不要向我辩解,我没饿肚子,我也没怨气,更不是我对你们这套班子丶这面旗帜失去信任。”屋里的声音停了片刻,“处分会有别的同志去做决定,我现在就只要求一件事,把你们的工作做好,动动脑子,发挥能力,你们是废物吗?明明不是!”
“首长,还等着呢。”戴卿黎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了他身後,将他吓了一跳。
“哦,这不是她忙……”司烟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退後半步几乎贴在廊壁上,“那什麽,你有公务就先进。”
“这事得您和小姐都在,我刚去找您没找到,正巧在这遇见了。”
“进来吧,门没锁。”门内的声音还带着怒气,可已经平静许多。
“首长,这段时间所有的违纪问题都打包了,我也做了对比,卫戍集团的纪律问题确实要比我们少很多,我部的纪律作风呈以单位为区分具有大幅差异的实际形式。”戴卿黎在文件里挑出几份报告,在桌上摆成两部分。
“其中从建设兵团吸收的单位大多贯彻传统,少数新建军的下属单位虽然大部分由志愿入伍的青年组成,但没有出现我们担忧的风气问题,反倒是以北方舰队建军以来,具备组织血肉丶舰队血液之地位的我军旧部,渐渐松散。”
“有所预料。”柳挽溪拿起那几张从她父亲在时就已经有了的番号,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里,还是流露出失望与悲伤。
“但在战後,我军旧部番号有一些正在走封存程序,这些是建制存留不足百分之五的单位番号,根据调查,这些单位没有违纪历史。”戴卿黎将纸张放下,却没等柳挽溪拿起来看一看便接着说,“听起来有榜样作用,但我认为这是一个问题,且在我军普遍存在。”
“这些单位之所以经历如此惨重的损伤,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一场战争是他们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并且,也是他们替那些因他们不作为而被压迫的百姓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所以,他们将死亡看做归宿,将自己与人民群衆剥离开了,只想去换人民群衆的光明未来。”
“甚至,卫戍集团从北方舰队继承的老兵和骨干也是因为这种原因,以一种赎罪者的身份自居,再加上孟首长长期的约束,最终形成了一种遵守纪律作风优良的现象,却并不能以此为荣,而是一种带着负罪感的使命感。”
柳挽溪看向司烟,像是在向他求证。
“没错,甚至,这是我部凝聚力的有力支撑,不过,孟将军组建的预备舰队暂时还没有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快速反应舰队,已经帮他们用鲜血撑起了脊梁,不再需要他们去用命填补缺憾了。”戴卿黎抽出快速反应舰队第三分舰队的战报,轻轻放在桌上,“首长,再这样发展下去,我担心我们的军队,撑不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让我想想。”柳挽溪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只有旧部纪律松散,她自可用雷霆手腕收尾,可是,该怎麽将这样庞大一支队伍,对自己的认识从赎罪者变为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