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家族的成员们带着一身风尘与难以掩饰的疲惫,陆续回到了海因里希的城堡。每一次回归都并非凯旋,步伐沉重,眉宇间有着挫折与忧虑。
爱德华丶卡莱尔和埃斯梅从阿尔卑斯山脉带回的只有冰冷的沉默。那扇古老铁门後的家族,如同山石般顽固,他们聆听了卡莱尔的陈述,眼神深邃却毫无波澜。“沃图里的意志即是律法。”那位族长最终只是缓缓说道,“我们选择中立。不参与,即是最好的生存之道。”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最後一丝希望。
艾美特和罗莎莉风驰电掣地穿越东欧平原,找到那个以勇武闻名的家族。迎接他们的是喧闹的盛宴和毫不掩饰的怀疑。“精灵?阳光下行走?”家族的领袖,一个壮硕如熊的吸血鬼,喷着酒气大笑,“卡伦,你们是不是在太平洋西北待太久,脑子被雨水泡坏了?阿罗许诺的是力量!是未来!谁要听你们编造童话故事?”他们几乎是被嘲笑着驱赶了出来。
贾斯帕和爱丽丝的南美之行稍有好转,但依旧艰难。那个与部落毗邻而居的家族态度冷淡,却至少愿意听完。族长是位眼神锐利的女性,她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古老的木雕。“沃图里的信使也来过。”她最终开口,“他们的说辞更诱人,也更…可怕。”她看着贾斯帕,“我们知道阿罗是毒蛇,但反抗他需要流尽最後一滴血。我们需要时间考虑。”这是一个未置可否的答案,捉摸不定。
并非全无收获。仍有少数家族,或因古老的信义,或因对沃图里长期的不满,或因卡伦家族素来的声誉,选择了相信。他们承诺会尽可能提供有限的支持,或至少,不会站在沃图里一边。这些承诺如同黑暗中的零星火种,微弱,却珍贵。
当卡伦一家最终在海因里希的城堡重聚时,气氛凝重。他们带回来的助力,与沃图里正在汇聚的庞大军团相比,如同溪流对比汪洋。
然而,当他们踏入城堡时,所有的疲惫和忧虑都被眼前的景象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
城堡已然大变样。
回廊中,柔和的光晕取代了阴森的烛火。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纯净的气息——雨後森林的湿润丶各种花蜜的甜香丶阳光烘烤过的干草味丶清冽的泉水气丶肥沃土壤的芬芳……各种属于自然最本源的味道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光影流动。一个由光斑汇聚成的小精灵从艾美特眼前掠过。墙壁上,柔韧的藤蔓自发编织出优雅的纹路,点缀着细小的,发光的花朵。角落里,一汪清澈的泉水无中生有,静静流淌,水面上漂浮着睡莲。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风在欢快穿梭。
精灵。到处都是精灵。
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显然,在卡伦家族外出寻求盟友的这段时间里,苏尔斯和艾洛斯并未停歇,呼唤了更多同胞。此刻的城堡东翼,已然化作一个自然圣殿,栖息着上百位形态各异的自然之灵。
卡伦们站在回廊入口,几乎无法移动脚步,被这梦幻般的景象所震撼。
爱德华一下车几乎是瞬移着冲进城堡,眼眸中写满了分离的焦虑和担忧。他只被眼前的奇幻变化惊奇了一瞬,然後就疯狂搜寻着他熟悉的那一抹气息。
“苏尔斯!”他的声音在空旷却生机勃勃的回廊中响起。
苏尔斯正站在那汪泉水边与塞莉娅低声交谈,闻声猛地回头。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毫不犹豫地奔向声音的来源。
爱德华确认她安然无恙,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他张开手臂,苏尔斯如同乳燕投林般直直扑进他的怀里。他紧紧抱住她,冰冷的双臂环住她温凉的身体,把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清新水汽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他心安的气息。
“你回来了。”苏尔斯的声音闷在他冰冷的胸膛前,带着无比的安心和喜悦。
“我回来了。”爱德华低声回应,声音沙哑。这一刻,外界的一切风雨丶挫折和危险仿佛都已远离。
然而,这充满重逢喜悦的拥抱,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周围原本和谐的氛围中。
音乐般的低语戛然而止。
嬉戏的光斑凝固在空中。
所有精灵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对相拥的人身上,好奇的丶友善的丶平静的。温暖的氛围急速冷却,被一种冻结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塞莉娅脸上的温和微笑僵住了,她的目光在爱德华和苏尔斯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忧虑。风之精灵埃利银灰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流变得紊乱而尖锐,发出轻微的呼啸声。
泥土精灵泰拉敦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赞同,她微微摇头。
低语声开始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愕。
“她…和一个吸血鬼?”
“那个拥抱…他们…”
“这怎麽可能?水的女儿和死亡之子?”
“自然之灵怎能与掠夺者如此亲近?”
质疑声并不大,却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相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