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过亚瑟王阵前的故事吗?两军对峙,本有和谈转机,却因一名骑士随手斩杀一条蛇,飞溅的蛇血惊动了战马,双方误以为对方率先发难,最终酿成惨剧。我们当下的境况何尝不是如此,那麽我希望有一个安静的谈判环境并不过分吧。”洛暮说。
“陈浩茫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钟情前文明的故事。”主教说。
“你们教会也喜欢引用,彼此彼此。失落的文明总能让人心生向往与慨叹,人之常情罢了。”
“我欣赏陈浩茫小姐的胆识。”主教悠悠地说,“最初我只是敬佩您的博学多才,但今天见到真正的您後,我更觉遗憾——您这样的人竟然站在我们对面。”
比起紧绷如弓弦的其他人,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人却显得格外从容。他们说着古老的故事,引经据典谈笑风生,熟稔得仿佛老友交谈。
在几轮交流之後,主教终于松口:“那好,让所有人都出去。我们可以谈一谈,希望能讨论出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一定如此。”洛暮说。
命令一下,教会成员与李秋阳他们互相戒备着退出。所有人的手都摁在枪上,瞪着对手目光如刀,生怕自己在气势上输掉。
李秋阳刻意走在最後,他负责为两人关上大门。
关门的瞬间,金属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他隔着逐渐缩小的门缝,最後看了一眼洛暮。
她已经在会议桌前坐下了,此刻正背对着他,因此李秋阳看不见洛暮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出洛暮这会的神态,估计还是平静的吧?就像只是在等待一场普通的例会开场。
“有时候面对你真的会惭愧啊。”他轻轻地说,没人听得见。
厚重的橡木门最终合拢,洛暮的背影也消失了,在他眼前的是门板上的浮雕花纹,它们严丝合缝,将来自室内的光线彻底隔绝。
人类大脑的感知总有几秒延迟,就像你面对太阳本能地闭上眼睛,但那瞬间它留下的光斑还会在你漆黑的视野中闪烁,在脑科学中这被称作视觉後像。
人脑就是这样神奇,你已经把那天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了。但在多年後某个普通的晴天,你面对阳光不由自主地合眼。这熟悉的动作像钥匙一样打开了门,那年夏天的惊悸与悔恨忽然涌上心头。
你记起来那确实是个微风拂面柳树摇曳的好日子,也许那天发生了什麽很好或是很糟的事情,但你什麽都想不起来。唯一相同的就是阳光与闭上眼那瞬间闪过的光影。于是你静静地落泪,单单为了横亘于现在与过去之间的丶虚度过的许多光阴。
一切正如此刻,会议室的门已经合拢,但李秋阳脑海中依旧萦绕着洛暮的形象,就如同直视太阳後留在视网膜上的光斑。他退到自己的那方,与敌人默默地对峙。
他後来确实记不得今天的具体细节,但奇怪的很,他对门合上时的这幕印象极为深刻,大概因为李秋阳这一生都在看洛暮的背影,这只是开端。
会议室内,洛暮面对主教。他们中间隔着长长的桌子,两人各坐一端。
按照要求,她已经把手里的枪丢到了中间。那把银色的枪孤零零躺在空荡的桌子上,谁也没去看它。这栋别墅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将在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中决定,两人同样谨慎,同样警惕,但面上同样云淡风轻。
“陈浩茫,这是你的化名吧。你的真名是什麽?”
“告诉你也无妨,洛暮。”
“很应景的名字啊,就像我们曾讨论过的末日的问题。洛暮,落幕。”主教轻声说,“但我还是习惯叫你陈浩茫。”
“随意,这不重要。”
“我有个疑问。”主教手里还攥着引爆器,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毫无疑问这是在警示洛暮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他端详洛暮:“陈浩茫小姐,你不是很认同世界即将毁灭的这个事实吗?我学过心理学,你当时的表情没有骗人。既然如此,你为什麽还要站在教会的对立面呢?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哦?你竟然这样想。”洛暮失笑,难为她在这样的场景下还能笑出来,“也许是我骗术精湛?特别善于僞装。”
“不,我可以断言你是认同我们观点的。当时我们谈论末日时你的忧愁绝非作僞,你想要拯救世界的决心也绝非作僞。陈浩茫小姐,你很年轻,即使善于僞装,有时候的真情流露也骗不了人。”
“说不定我的真情流露也是演出来的。”洛暮轻松地说。
“如果你一直都在扮演的话,我确实该心生敬意,可惜你不是。要我说说那天的你吗?陈浩茫小姐。你听到我谈论末日的时候,表情非常惊喜,发自内心的惊喜。”
主教望着洛暮,像是在透过她回忆那个扮演出的陈浩茫。
“你的态度有点如释重负,好像终于能和人谈论感兴趣的话题。我知道帝国那边压根不认可末日这个说法,但你一定是认可的。一个人藏着秘密很孤独吧,所以你和我相谈甚欢。”
洛暮微笑以对,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
主教抛出他最後的结论:“我可以感觉出你对我们事业的认可,对救世这桩大业由衷的喜悦。陈浩茫小姐,是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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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遇上期末实在太忙啦,比如今天我就搞定了一场汇报一篇论文还上了三门课,果真是忙得像陀螺呀。但是问题不大,忙里偷闲我还是能写退化的!
下次更新在明天晚上,这次我无比确定可以准时更新!6月4日晚上十一点我一定可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