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她就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形缓慢消失了。
但兰落并不在意,她穿着一身黑,混在满是黑衣的客人里非常不显眼,黑色的口罩和帽子也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剩一双冷淡黑眼珠。
兰落压了压帽子,听着隐藏式音响里故作哀伤的背景音乐,突然有点想笑。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对兰父兰母的偏心感到愤怒。
葬礼而已,兰升想要多大的排场都没关系。
反正死的是他,活下来又获得完整不死之力的,是她兰落。
她远远看着那张黑白照,照片用的是兰落曾经在小息城见过的那张,穿着军校制服的男生笑得很高兴,看向镜头的眼神满是温柔。
“真可怜啊,”冷娇娇站定,“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说得半真半假,兰落一时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在为兰升惋惜,还是又在立人设。
“有什麽可怜的?”兰落看着遗照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兰母,淡淡开口,“掉几滴不值钱的眼泪而已。”
冷娇娇从鼻子里哼笑一声:“收收你的戾气,他的脸阴沉起来真的很恶心。”
冷娇娇一直没回头看兰落,所以并不知道兰落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脸。
不过经过她的提醒,兰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一直很臭。
她移开视线不再看兰家人,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寻觅现场与实验室有关的痕迹。
作为兰家的大买家,陆观会参与进这场葬礼吗?
或者说,他会向兰家索赔吗?
兰落心里对这场葬礼毫无实感,像个游魂一样跟在冷娇娇身後走过场。
作为葬礼的中心,兰母坐着哭跪着哭趴着哭,兰父迎完这个迎那个,两个人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可怜……”
“才刚入学,全家的心头宝,就这麽没了……”
“不是龙凤胎吗……”
人群窃窃私语,天边聚起乌云,停了没多久的雨似乎又有落下的趋势。
兰落站在人群里听他们惋惜兰升,和一个个陌生面孔擦肩而过,整个人都有种半梦半醒的虚幻感。
兰升确实死了,她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葬礼现场。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但不管重复多少次,这件事似乎都像“地球是方的”一样令人难以信服。
哪怕兰升的心脏是她亲手剖出的,兰升的尸体也是她亲自扔进帐篷里的。
提及心脏,兰落似乎觉得自己刚刚完成融合的心脏又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但这种痛并不明显。
比起痛,也许用酸来形容更恰当。
兰落讨厌兰升,但作为龙凤胎,作为自己一直隐隐忌恨的对象,她对兰升潜意识里的信任并不比她对自己的自信少。
这麽轻易就死了,兰升真的——非常配不上她的信任。
不远处,兰母应该是哭够了,拒绝了身旁军校老师的搀扶,揪着手绢,一个人跌跌撞撞离开了灵堂。
灵堂设立在山顶的小型度假村旁边,出了灵堂,走过一条小路就能直通度假村後门。
军校出钱包了场,整个度假村没有其他游客,所有的房间都用来安置远道而来的客人。
因此兰落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兰母扶着走廊的墙壁,捂住胸口问兰落:“你是?”
阴雨天的光线很差,整个走廊都被笼罩在黑灰色的阴影里,兰落的脸藏在帽子下,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