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被她掐哭,长大了又被她挖出心脏,他有什麽可道歉的呢?
她很讨厌兰升这幅样子,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完美无缺,全世界只有他最包容最善良。
他一亮出圣父光环,兰落就觉得刺眼碍眼,恨不得立刻打死他,逼他露出最阴暗的部分。
可是他从来不,他享受过兰父兰母用丑恶嘴脸给他换来的优待,却依然浅笑着当圣父,她所有的攻击都是无理取闹。
哪怕是现在。
但扪心自问,她恨他吗?
她不恨,在荒野见面的时候,兰落就告诉过兰升,她不恨他。
兰升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泪水沾在兰落的皮肤上,和腐蚀雨一样刺痛。
兰落回神,擡头一看,竟然是真的下雨了,似乎每次兰升出事,天上都会下雨。
其实连上天都在偏爱他。
祝见尘也在擡头看天,脸上写满了不舍和悲伤,只是这种表情,他只能露给老天看。
兰升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感受到的是兰落的体温。
温热的兰落,冰冷的自己。
兰升的胸口紧贴着兰落的心脏,那里有一只曾属于他的心脏,如今正蓬勃跳动在她的胸膛里。
他觉得温暖,空空如也的胸腔似乎也满满涨涨的,好像小小的兰落连同她那灼热的心脏,都被塞进了左胸口。
只是,空荡的胸腔是否足以包裹她,就像曾经包裹心脏那样?
鸟儿振翅,鱼儿摇尾,兰落也要越走越远,他被落在身後,看不见她的脸。
“因为……”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蚊蝇一样的呐喊,“我爱你。”
话音落地,兰升便像了却夙愿一样,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兰落瞳孔紧缩,死死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咬出一嘴鲜血。
赫雪和祝见尘都站在她身边,一个垂头,一个擡头。
赫雪垂着头看他们兄妹二人抱在一起,目光却像隔着他们在看其他人,纤长睫毛颤抖着,挡住眼里的泪花。
祝见尘擡头用脸接雨水,轻轻闭上眼睛,雨水滴在发烫的额头上。
冷娇娇一下雨就跑回了车里,扒着车窗看他们在雨中各自透出哀伤的背影,目光久久停留在兰落身上。
兰落把兰升放在地上,扒掉他身上的制服。
祝见尘不知道什麽时候撑起了一把伞,挡在尸体上,修长手指捧着一件崭新的白大褂:“给他换上吧。”
兰落瞥了一眼象征研究员身份的白大褂:“不要这件。”
祝见尘愣了一下:“抱歉,我空间里只有这件了。”
他说完把伞交给赫雪,背过身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反手递给兰落:“将就一下吧。”
兰落接过带着香味的衣服,沉默着披在兰升身上,没有注意到祝见尘光裸的後背。
他的後背交错着几道疤痕,但都是旧伤,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
赫雪离得近,无意看见了这些伤痕,刚要开口,祝见尘就已经穿上了白大褂,把背上的伤口遮掩起来。
“要先安葬他吗?”祝见尘问兰落。
兰落把人抱起来,走向保姆车:“不,我要先杀人。”
祝见尘没跟着,依旧站在原地,只用目光跟着她。
兰落把兰升平放在後座,拿了一把枪就甩上车门:“陆观必死无疑,实验室群龙无首,我要……”
“砰!”
她话还没说完,身後就突兀传来一声小小的爆炸。
她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兰落飞快转头,擡手就下意识要朝声音来源开枪。
只是刚擡起枪,兰落就不可置信地看清了爆炸来源。
是祝见尘的脑袋。
他的脑袋,毫无预兆地炸出了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