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累了。”陆瑾珹乖巧地坐在了石墩子上。
时熙噗嗤笑了,“你一滴汗都没出,真的累了?”
“嗯,累了。”他知道时熙是累了的,“不出汗不等于不累。”
就这样两人慢悠悠地行进着,时熙累了,陆瑾珹就陪她坐下来歇一会,有力气走了,就继续爬。
一个小时,到了山顶。山顶有一间和尚庙,不算冷清,香火还算旺盛。比不上大寺庙的人头攒动,却也不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时熙要了三柱清香,点香,拜三下,她对着佛祖默念着什麽,又拜了三下,最後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陆瑾珹在一旁注视着虔诚的面容,静静等待着。
时熙回身,见陆瑾珹仍旧愣在原地,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你不许个愿吗?”
“不许。”他的声音很淡。
寺庙总是人来人往,有人求财运亨通,有人求仕途顺遂,有人求身强体健,所求之物,多是所缺之物。陆瑾珹他不求,他不求神明垂怜,因为他自知,从没有什麽垂怜他的。小的时候,他经常看着天,自言自语,问这个世界,问神明,问佛祖,为什麽爸爸不爱他,也不爱妈妈。在他心思最纯粹的那些年,他也求过那些神明,求他们让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上学的时候,亲子会,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一起陪着,但他却总是一个人。
温存依爱他,但没有那麽多精力与时间,甚至有些自顾不暇。
陆姜恨他,但他不知自己究竟哪里错了,他尝试着一味讨好,他求月亮,求星星,後来发现,原来不是自己错了,而是对于他们来说,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
後来,一个人去了国外,发现这个世界,更是孑然一身,无人可依,无人关心。
他不求,不求佛祖,不盼神明,他自知没有运气,被他们青睐,无数信徒在前仆後继的敬拜之中,或许觅得心中所愿,心底所求,但他觅不得,所以他放弃了。
时熙在他的生命里出现,纯粹是个意外。他才发觉,原来有些时候被爱不需要条件,不需要日复一日的讨好,不需要过早的成熟,只要你活着,有人依旧对你很好很好,所以对他而言,她就是他的神明。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供奉的神明。
两人一同跨出了寺庙的大门,陆瑾珹看向她,“你许的什麽愿?”
时熙将食指放在嘴畔,示意他不要问,“秘密哦!说出来就不灵了。”陆瑾珹便没有问下去了,他只是想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帮她实现那些佛祖来不及实现的愿望。
时熙今天特地来爬这座山,就是为了来庙里许个愿。她求早日想起忘却的一切,她求身边之人康强体健,她求他和她一切都好。
山顶上,有些微凉,两人出了寺庙,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雾气很大,一愿望去,锦市仍有些雾蒙蒙的,高楼大厦也隐秘在了白色的薄纱之下。
时熙坐在那里,一直轻轻跺脚,只为身体可以多産一点热,陆瑾珹握住她的手,两只大手将那只小手紧紧包裹,轻搓,热量沿着手心传递给时熙。
“暖和!”时熙微微歪头,她的面颊早已冻得有些发红。
“下山吧。”
时熙严词拒绝了他,“我就想,这样和你,一起静静地看着这座城,这座我们一起成长过的城。”
陆瑾珹轻叹一口气,嘴角上扬,他倒是拿她没什麽办法,但她那有些发红的鼻尖让他无法忽视。他脱下沉重的大衣,将它罩在了时熙的身上,时熙连忙推开,让他穿起来。
“我就手脚凉,我穿的不少,你帮我捂捂手就好了。”
“你明明很冷。”陆瑾珹试探了一下时熙面颊的温度,像是刚从冰箱拿出的冰块。
时熙噗嗤一笑,将大衣推给了陆瑾珹,“快穿好吧,我又不是什麽娇气大小姐,脸颊冷很正常啊,我的脸又没穿衣服。”
她让陆瑾珹穿好大衣,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冰凉的手紧紧抓住那温热的大手,她握着他的手钻进了他大衣的口袋之中。
“这样就暖和了。”轻柔的声音环绕在陆瑾珹的耳廓,“你知道吗?和你这样在一起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如果能和喜欢的人这样待着,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她也会觉得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流,将她浑身的血管充盈,滚动。
踏入寺庙的信徒来了一波又一波,上山,下山的游客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依旧坐在那里,直至云雾散去。
太阳透过云层普照着清莲山,整座城一点点变得明亮。
时熙起身站起,张开臂膀,深深吸了一口气,最高的地方,最远的边界,这里,是她独一无二的锦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