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5)
辛摇摇头,并不多说,只是用头蹭了蹭岁生春的肩膀,似乎是在告别。
岁生春拉住她的手臂,定定地看着她。
面前的辛除了那张脸,其他早就不是她原本的模样了,原本劲瘦身体如今浮夸地肿胀着,四肢如今已经远远不止四个,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能够加的地方都被奇怪的肉芽占据着,已不成人样。
岁生春眼看着辛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疑虑,那原本阻拦中间的殉道者的屏障此刻也将她排斥在外。
也在这时,她才看见,不只有身体的变化,改变是全方位的。辛转身之後,岁生春才看到那如同绸缎般的长发之後,还有一个脑袋,他正冲着她笑。
并非陌生人。
——息!
是息。
岁生春勉强地回以笑容,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渐渐远去,心中涌上一股苦涩,早知如此,还不如选另一条路,何必如此折磨他们。
虽然他们一直在笑着,但她知道——那是在安慰她。变成一个怪物,对于那样的辛,那样喜爱她过去家人的辛,那样喜爱自己的故乡的辛,那样喜爱自己的世界的辛——她要如何接受??!!
失去和过去唯一相似的人形?
设身处地地想,若是变成怪物的是岁生春,她早在变的一瞬间就开始发疯,背後的始作俑者一个都跑不掉。
而她的目光追随着辛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瞬!
她的状态比起辛要更糟糕一点,浑浑噩噩很明显意识不太清楚,可又比息要好一点,那个家夥只会傻笑,意识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再看向其他人,其中仅有寥寥两人还有着意识,其中大多数都是如同瞬一样魂飞天外,痴呆一般。
最中间殉道者原本呆的地方,如今悠悠晃晃过去不少人唯独不见原主人的面孔。
目光扫过人群,面相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中,都没有他的身影。
消失了?
岁生春眉头挑起,继续巡视,仍是不见那人。但是这个结界,不可能放人出去,这一点她是能够确定的。
毕竟作为结界的设立者,她都不能进去,更别说其他人了。
他一定就在里面,或许就混在她面前的这些人中。
岁生春的目光放在自己身前的人身上,有的涎水溢出,下巴已经凝了一层厚壳,厚厚的壳不止在下巴,身上各处的厚壳有黑的,有灰的,也有棕的;有的眼睛极为灵活,几乎要脱框而出,被自己扳下来把玩,又像是嚼零食一样吃得嘎嘣脆;还有的软成一滩烂泥,任人踩踏。
总之,都不是什麽雅观的模样。
岁生春不禁为他的牺牲精神赞叹,这是真能豁得出去啊!
不过佩服是另外一回事,敌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是不会放弃寻找他的真身的。
不过这也用不上她,辛在里面要比她清楚得多,她靠近地上的那滩烂泥,目标明确,步伐坚定,似乎胸有成竹。
就是它吗?
岁生春看着辛的动作,她其实也有想过是它的可能性,毕竟比起其他的家夥,这摊烂泥算是比较正常的了,单纯只是身体的形态不太对劲而已。
如果要保留尊严,它确实比较合适。
不过辛跨过去,越过了它,径直走到还在向外流着涎水的那个家夥,不知道这麽多的水是哪里来的,那里已经完全被他的涎水占领了。
岁生春看到拉丝,在辛的脚底与地面之间,有点恶心到她了。
不过辛并没有作出什麽特别的反应,而是继续走进,就在快要走到那人面前的时候,拉丝得快比上胶水的涎水封锁了辛的路。
岁生春静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对峙,这时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此人的身份了。
也不知道辛干了什麽,向外满溢涎水的邋遢形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一身绸缎黑袍的殉道者的领导者。
他不动如山的滤镜早就破碎,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
而场内其他人在他出现的第一刻,脑袋就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连那滩烂泥都面前凑了一双眼睛出来。
毫无疑问,他跟其他人都是有仇的,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曾经被他吞噬过。
他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任何犹豫,他拔腿就跑,黑色的袍角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只手抓住了他。
一只单纯的手,不知道是谁的,抓住了他。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舞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