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家每户都备有“面罩”,是政府的救援物资,因而它充满了一种“辛德拉”式的科技感。
平时这个面罩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纯色椭圆形物体,而要使用时只需要直接放在耳侧,它就会自动贴合你的耳朵并根据你的面部严丝合缝地伸展出防止灰尘进入口鼻的透明面罩。
因为用的是很特殊且轻薄的材质,依附在脸上时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甚至要仔细看那蓝色的反光才能看出使用了它。
时槿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面罩出来戴上,几乎是戴好的一瞬间,门外就传来了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她有些疑惑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弘三三,时槿凭那淡蓝色的反光看出了他也戴好了面罩。不过此刻弘三三显得很狼狈,他的眼睛红通通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一块擦伤,衣服也皱巴巴的,表情也皱巴巴:“时槿,你今天要去白色大楼那吗?”
他的声音隔着面罩传过来,显得闷闷的。
时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麽,她反问:“你要去吗?”
弘三三答:“我爸最开始不准,我磨了他一下,现在准了。”
“不是有一个星期吗?”时槿看了看外面的雾,里面好像有人影在走动,她问道。
听不见什麽脚步声,一切活动都好像被这场大雾给压抑下来了。
弘三三难得地露出一点好奇大胆的神色,他说:“你看这雾,今天人肯定不会很多,我们可以先去看个新鲜。”
“行。”时槿挑了挑眉,然後同意了。
路上人确实很少,可视范围也只有十米左右,雾气淹没了道路两旁紧密的房屋,只有脚下这条路是明确的,沥青在极端的温差里一半融化一半凝固,狼狈地躺在地上。
“你以前去试过吗?”弘三三好奇的声音倒一直在响着。
今天的弘三三有点反常,有些过于兴奋了,时槿边想着边回答他:“没有。”
“会不会很好玩?”
“到了就知道了。”她恹恹地答,压住心里古怪的烦闷感。
刚苏醒的废渊和三两个刚苏醒的人,稀稀拉拉的。在他们按记忆里的路线一步步接近白色大楼时,周围人多了起来,也有了交谈声。
雾散了些,可以看见那座尖顶高楼的轮廓。时槿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麽,她从看见这雾时就觉得很不舒服,弘三三来敲门时这种不舒服更加明显,就好像是恐慌什麽一样。这种不适现在才好了一点。
可能是早上没怎麽吃东西吧,她自我安慰道。
已经有人在白色大楼那扇门前排队了,他们只能接着其他人的队伍後面,这处建筑好像自带了净化功能,刚才来时路上的雾在这里褪去,甚至有清晨的光挤进来。
最前面可以看见有人站在那里,正接待人们有序进入。
“好像只能十几个人同时进去……”时槿轻声说。
她看见在连续进去了十一二个人时那人把手臂擡到了半空,做了一个禁止入内的手势。下一批人得等那些人出来後才可以进去。
看来他们早点来是正确的决定。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第一批人出来了,他们神色各异,有些是满足的笑容,有些则面无表情,还有些几乎可以算得上歇斯底里。
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路过他们的时候撞到了他们的肩膀,时槿转头看向男人,那通红的眼眶闯入她的视线,还有一阵发霉衣物的味道闯入她的鼻翼。
弘三三看得不明所以,甚至打起了退堂鼓:“里面到底是什麽啊?”
没等时槿回答,他们就随着前面的人往前挪了,门外站着的人挂着标准的微笑,对他们做着“请”的动作。他就那麽守在那,脸上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偏差分毫。
时槿这才看到给他们带路的又是另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袍的年轻人。
这次他们是光明正大地跟着引路人走了进去,踏进那有着自动控温系统的门内时他们听见前後的废渊人舒服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穿过他们昨天闯入时走的草坪中央的小径时,无数的“小草”闪着柔和的光,在微风里轻轻摇晃,有人看得呆滞了。而知道那些东西里面究竟是什麽的时槿和弘三三,不由得对面前的草坪生出一些抵触。
他们被引路人带到了尖塔主楼的背後,昨天时槿他们没有触及到的背面。
那里是一座长方块的玻璃外壳建筑,顶上的翘脚屋檐是深蓝色瓦所砌,周围的玻璃不能看见里面,只是反射着光线。
它不过两三层楼高,建筑风格还与前面的古代欧式建筑有很大的差别,像从地球时代的西方一下子跳到了东方。
不过这里所有的建筑都足够让废渊人屏息凝神了,此时空气里出奇的安静,像回到他们出门时的街道。
引路的年轻人为他们开了门,他们走进去时就听见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是个男人的声音,机械的语调:“欢迎进入引梦楼,请各自选取一个房间进入,每个房间只能容纳一个人。”
弘三三被这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擡头看周围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时槿也不适应地摇了摇头,面前是个视野开阔的大堂,周围摆有生机勃勃的绿植,还有些雕像来装饰,看上去就很舒服的软皮桌椅也分布在各个角落,颜色都是令人放松的淡色系。
头顶不知道用什麽做成了条星河,深蓝色的屋顶颜色正好成了最佳的底色,星子在其中发着光又缓缓流动着,照得这一方宁静而明亮。
这样的景色是废渊人从不曾亲眼见过,只偶然在通识书本上了解过的。这是只存在于地球元年时的光景,他们现在却真切地站在星幕底下,沐浴在那消逝许久的星光里。
而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悬浮物,淡蓝色占多的球体,上面有光路闪烁着,勾勒出几块分离的形状。这个球体就这麽在半空中转着,上下都没有支撑物,却好像被千万根线拉扯着。
引路的那位青年感知到他们疑问的目光,解释道:“这是古地球的模型,是我们先辈住的地方。”
原来的地球是这样的吗。
时槿睁大了眼。
她好像突然明白造梦者这类“人”出现的意义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