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是何等妖物,但这人双眼中尽是妖气。”靳方夷蹲在尸体前,伸出二指覆在那人的眼眶上,右手古玉扳指一道紫光闪过。
霎时间,不断蛄蛹的蛆虫蒸腾出阵阵黑雾,只留下空洞洞的骇人眼眶。而自眼眶向外延伸的白骨上,也被黑气沾染得爬满了黑丝,像张阴森森的蜘蛛网,罩住了整个头骨。
靳方夷站起身,双手结印自虚空中生出一张金符。
那金符环着头颅绕了几圈,吸食了骸骨的妖气後,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随後便朝远处飞去,直指烟雨楼的方向。
“此符可追踪妖气,如此看来这烟雨楼中可是藏了什麽不可见人的东西。”靳方夷仰头看向远处耸立的檐角,眸光颤动不止。
裴因看着骸骨中的妖气一点点堙灭,将白骨啃噬成焦骨。思忖了片刻,他朝靳方夷点了点头,随後便吩咐差役将骸骨擡进司中。
经调查得知此人名叫胡三,本是镇远镖局的总教头。常年混迹在章台之地,大半身家都砸了进去,这才换来烟雨楼春日宴的名额。
经此一查,烟雨楼疑点重重,若要查封此楼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裴因便决定先去楼中探探底细。
而靳方夷作为镇妖司使必然紧随其後。
。
平康坊,烟雨楼。
彼时已是暮色四合,楼阁外的琉璃盏蜿蜒至阶前,将整座烟雨楼浸润在粼粼波光中。
门前珍珠纱帘被金鈎斜斜挽起,从阁内传出声声琵琶弦音,混着少女清脆的调笑声和老鸨尖细的迎客声。
恰如一把金剪子乍然剪开长安夜色的一道缝。
裴因背手走进烟雨楼,股股胭脂花香直窜进他的鼻腔,熏得他掩面咳嗽不止。
今日他身着一袭雪灰云锦广袖袍,领口处还镶着两枚温润羊脂玉。墨发只堪堪簪了一半,散发铺洒而下称得他的轮廓愈发疏淡,竟无意间与眉间那颗红痣相得益彰。
烟雨楼的老鸨耳朵尖,眼睛也尖。自裴因与靳方夷进楼,就盯上了二人。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清风朗月之人。
今日一见,便是两位。
她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来到裴因的眼前,稍一挥手,沾了脂粉的帕子便拂过他的鼻尖,惹得他转过头喷嚏不止。
“瞧着二位爷面生,倒像是文曲星下凡的面相。”老鸨的眼光在二人身上不停流转,像是要把他们里里外外给看个干净,“今日临门,可是要寻解语花?”
“听闻近日楼中春日宴办得正盛,不知我与裴兄二人能否一睹宴中色彩?”靳方夷向前一步,一把打开手中折扇,在胸前缓缓而动,那模样倒真像个寻花问柳的常客。
“可二位贵人,这春日宴须得是楼中常客才有资历参宴。”老鸨听後面露难色,可随後眼珠一转,接着说道,“不若奴家叫上咱楼中的头牌,让贵人们先尝尝鲜,待到下届春日宴之时再来可好?”
二人听後相觑一眼,可眼见裴因眸中略有犹疑,靳方夷忙答应道:“如此这般自然是好。”
老鸨喜上眉梢,忙喊着楼中行首与花魁前来陪客。
他们跟在老鸨身後上了楼,靳方夷略微迟了几步後,凑到裴因耳边轻声说。
“且先看看情况。”
待走过一个房间时,裴因忽而顿住了脚步。他下意识朝房中看了几眼。
雕花门紧闭,门内静默无异。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间房间透着阴森的鬼气。
但他仅仅迟疑了一瞬,便收回目光向前赶去,追上了老鸨的步伐。
可就在他们走过去後,那道门忽而开了一条缝,在缝隙中探出一只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裴因远去的背影。
就在这时,裴因却感到背後一阵发麻,他停下脚步,指着身後那间房说。
“不若就在这间雅间,如何?”
“哎呦喂我的爷啊,这可真不巧,昨夜在那间房的客人还未醒来,怕是不方便啊。”老鸨看着裴因指的方向犯了难,“奴家带二位爷去别的雅间可好?”
靳方夷顺着裴因手指的方向看去,指尖藏在袖中忽而凝出一道紫光,溜着墙缝钻进房中。
片刻後,他方才展眉,一把揽过裴因的肩头捏了捏,附和老鸨的话说道。
“裴兄,妈妈说得对,还是别打扰旁人的风月了。我们去别的雅间,一样乐得自在。”
裴因看向靳方夷笃定的眼神,心下了然,略略点了下头。
一行人脚步声渐远,而那条门缝也渐渐合上了。
待他们二人来到雅间,唱曲的官妓被裴因一一打晕,靳方夷在房中施法营造出吟诗弹唱的假象。
二人避人耳目来到了那间房的门外,吱呀一声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
可靳方夷却露出一声邪笑,忽而凝成一股掌风朝屏风拍去。
楠木屏风顷刻间裂开,而在屏风後却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裴因定睛看去,没曾想竟是一张熟面孔。
“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