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堇禾暗觉奇怪,但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记得小时看过的一本古书,里面记载了一种禁术,便是以青铜灯为阵眼,以血养阵吸食族人寿命,来为灯主人续命。
裴因闻声来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也伸手触碰火苗,却被燎伤了指尖。温堇禾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
方才那烛火对她避之不及,可却对裴因趋之若鹜。若她没有猜错,此灯祭奠的便是他们裴氏一族所有人的血脉。
温堇禾拉过裴因的手,二话不说,抽出因何刀便朝他的指尖割去,随後捏出几滴血滴在了灯芯之上。
刚一滴落,鲜血就被焦黑的灯芯全数吸收,青紫色火焰愈加旺盛,而其馀六盏灯火肉眼可见蔫了下来。
“果然。”温堇禾低声呢喃,“果然是续命灯。”
裴因吃痛抽出手,舔了下指尖试图止痛,目光却始终盯着温堇禾,有些不解,未等询问就听到她接着说。
“以裴氏一族小辈之寿,为族中最为年长那辈续命。”温堇禾仰头望向他,眸中尽是不忍,“尤其是直系一脉伤害最大。”
听闻此话,裴因一时有些怔愣,他呆滞地看向续命灯,又低头看了眼还在渗血的指尖,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灯是皇爷爷点的?”
“······大概是的。”温堇禾轻叹一口气,看向烧得正旺的续命灯点点头。
裴因忽而想到几年前圣上御体莫名染疾,寻遍天下明医皆是无法根治,想必源头便是此灯。
思及至此,看向灯盏的眼中已布满了恨意,作势便要毁了续命灯。
见他已抽出短剑,温堇禾赶忙伸手拦住了他。
“不可,此灯已在阵法之中,若强行破阵只会反噬你们,而不会反噬下咒之人,到最後得不偿失。”
“那该当如何?总不可······”
总不可眼睁睁看着这破灯把舅舅拖到油尽灯枯。
话未说全,裴因就已如鲠在喉。
温堇禾蹙眉,仰头看向他锋利的下颚,额角青筋绷起,眼尾透着猩红。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破解的法门已挂在嘴边,几次想说皆是欲言又止。挣扎了片刻,双手还是覆住了他的手背,说出了那句残忍的法门。
“此咒阴毒,破解之法只有杀了下咒之人。”
话音将落,裴因便僵在了原地,从喉中硬生生挤出几字,连他自己也无法听清。
“除了此法呢?”
“还有一法,但不知可不可行,我也只是从书中见过。”温堇禾有些迟疑,她并不敢保证但还是没有隐瞒,“换血,换下咒之人的血。”
裴因紧攥拳头,他绝不可能让无辜之人趟这滩浑水,而唯有他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
“换谁的血都行吗?”
“你不行。”温堇禾看穿了他的心思,凝望着他神色严肃,“裴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换血之人不可是他的血亲。”温堇禾截住了他的话头,也阻断了他唯一的希望。
此话一落,万事定音,裴因久久地望着温堇禾,火舌窜动的噼啪声在殿中愈发清晰,他绝望地阖上了双眼。
温堇禾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二人在寂夜里相拥,皆是缄默不言,耳边只有殿外残叶凋零之声,还有鹦鸟的啼叫。
“蠢猪来了蠢猪来了。”
紫蓝鹦鹉在笼中叽喳不停,对着殿外来人扑棱翅膀。
圣人捏着麦秆嘬嘴逗弄,听到爱宠的啼叫禁不住高声大笑。
靳方夷自雕花屏风後走来,朝圣人行礼後,趁他不备,默默剜了那只鹦鹉一眼,接着禀报说。
“禀圣人,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妖王。”靳方夷跪在地上,与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镇妖司使判若两人,“待妖王与圣人之血互换後,圣人便可永生,届时这鸿蒙天地唯圣人一人独尊。”
“微臣恭喜圣人,愿圣人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说罢他将头深深埋入臂膀,匍匐在圣人脚边。
圣人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摆摆手,语气闲闲。
“东风吹到哪儿了?”
“请君入瓮,已在瓮中。”靳方夷微微擡首,眸中透着万分笃定,“只待明日秋狝,这条大鱼是如何也逃不了了。”
“那薄氏女又当如何?”
“圣人且宽心,那女子只是枚棋子,翻不出您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