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琢顿了顿,望着温堇禾单薄的背影,抿了抿唇。
“不知。”
“师父,您不是有一堆奇药吗,您给他吃一颗——”
温堇禾不理会萧如琢的话,只一味地说。
“稚雀,那些丹药救不了他。”萧如琢打断她,“我已将他周身筋脉修复,至于何时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趴伏在榻边的背影久久不动,过了良久,那背影才堪堪挪动半分,瓮声瓮气问道。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萧如琢沉默不语,片刻後,那背影像被抽去了脊骨,颓下大半,趴在榻上,不发一言。
虽听不到一声抽泣,可他却能清晰感到,那薄衫下包裹着的脊骨,像片被寒雨打湿的残叶,飘零无根。
自那之後,温堇禾便日夜守在裴因身边。
萧如琢曾劝过她好多次,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也曾一日三顿来给她送吃食。
直至那日温堇禾的衣袖滑落,他无意中瞥见自她手腕蜿蜒而上的,若隐若现的金光。
萧如琢心头一震,似是不愿承认,蹙起眉头仔细看去。
那道金光顺势而上,幽幽连在裴因的小臂之中。
“种灵符。”萧如琢眸光渐暗,敛去眼底的苦涩,无奈发笑,“他所受的伤,你亦可感知到。”
“就这麽喜欢他?”
温堇禾擡眸看了眼萧如琢,有些讶异师父为何会问出此话。
她敛去目光,看向安详躺在榻上的裴因,摇摇头,笃定而道。
“不,我爱他。”
说罢,像是被揭开心事似的,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
“去吃饭吧,师父。”温堇禾故作轻松朝萧如琢笑了笑,“我有些饿了。”
而就在她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裴因的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清泪。
一连几月,裴因都不见有醒来的迹象。
彼时正值除夕,府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悠扬的傩戏鼓乐连绵不绝。
府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冷清孤寂,与往日并无二致。
厢房内晦暗不明,仅在桌案上燃着一盏孤灯,摇曳着一颗豆大的火苗,勉强驱散一小寸浓稠的黑暗。
温堇禾独自一人守在榻边,瞥见桌案上随意摊开的几本书册。
那是今日苏未晞特意送来为她解闷的话本。
残灯噼啪而响,焰心缩成一粒微红的豆,拢在一小圈昏黄的光晕里,淌下的幽光颤巍巍照尽话本上的墨字。
墨是旧墨,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那些原本清晰的笔画变得有些模糊而氤氲。
温堇禾心念一动,她忽而想到,与裴因困在九年前话本中的那场幻境。
若是她延续旧法,以己身入阵,用血以重写话本,回到裴因重伤之前,会不会可以扭转结局。
想到此处,她猛地站起身,心头涌起莫大的欣喜,又扯出几分侥幸和按耐不住的兴奋。
温堇禾绕着桌案兜了几圈,长舒一口气,走到门前。
彼时正值戌亥交替之际,夜色如墨,擡眼恰好能望见漫天灿烂而盛大的烟火。
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她怔忡了一瞬,扭头望了眼躺在榻上的裴因,缓缓关上了门。
行至案前,温堇禾毫不犹豫,伸出指尖化为利刃,顺着掌纹割下一道极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