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村长招呼他们吃早饭,却见到温堇禾眼底一片乌青,随口问了句。
“裴姑娘昨夜睡得不好啊。”
昨日被阿川折腾得一夜未眠,卯时才将将躺在榻上,却毫无困意,反而被公鸡打鸣的尖锐声吵得头疼。
她木着脸,只是冷冷说了句。
“我姓温。”
刚巧入座的裴因听到了她的话,在村长探究的眼神中,只能囫囵着打圆场,“不是亲兄妹,是表兄妹。”
村长了然,招呼着他们坐下,而後给阿川胸口处垫上一块围涎,给他盛了一大碗米粥,哄他好好吃饭。
“老丈,村里近日有人失踪吗?”裴因状似无意提起此事。
“裴小友何故这麽问?”村长疑惑不解。
“这一路来我们兄妹二人所遇山匪甚多,所以就想问问这周围有没有山匪。”裴因漫天胡诌,谎话张口就来。
“山匪倒是没有,不过这几天好像听说村子里有闹鬼的迹象。”村长满面愁容,正欲往下说,阿川便开始哭闹起来。
他涕泗横流,狠狠揩一把鼻涕就往村长身上抹,嘴里还惊叫着有鬼,有鬼啊。
村长一边给阿川擦着脸,一边略带歉意地朝温堇禾二人笑笑。
而温堇禾像条毒蛇般直勾勾盯着阿川,眼底晦暗不明。
就在此时,一个留着三指长小胡子的男人火急火燎跑进屋内,高声喊着,“村长不好了,二牛不见了。”
听闻此话裴因与温堇禾皆是心中一凛,却都缄口不言,只是转头看向村长。
“怎麽回事?”村长问。
“这两天李二牛患了皮癣,但他腿脚又不方便,我就每天给他送药。”胡子男人眉间一团焦色,“可这一连两天了,他家里都没人,我怕他别是被狼崽子叼走了。”
这胡子男人本是村里的村医,心眼好,遇到苦处的村民们他是能帮就帮,可没成想遇到这档子事。
“失踪这人的皮癣是不是长在头上,头发也掉的稀稀拉拉,後脖颈还有一个痦子?”
裴因放下筷箸,面容严肃。
“是,不过这位後生是如何得知······”村医言语有些犹豫,上下打量着这位面孔陌生的年轻後生。
确信死者为李二牛後,裴因站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块黑金腰牌,牌头上还镶着一块透绿的翡翠。
“提刑按察使办案,村长和这位先生请随我去一趟村口的破庙,李二牛死在那里了。”
赶来看热闹的村民这才看清,那玄黑腰牌上面清晰篆刻着几个大字,“提刑司按察使”。
村镇里的人总是惧官,看到这位少年实则是朝廷命官後,两股战战,齐齐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温堇禾安然坐在板凳上,抱过刚醒来的温小黑,小声嘟囔,“真是好大的官威。”
那痴儿依旧神志不清,将碗里的饭菜全数糊到自己脸上,边糊边咯咯直笑。
却在无意间与温堇禾四目相对,她拿起小黑的前爪向他挥了挥,而後朝他鬼魅一笑。
村民们闻讯赶到破庙,见到李二牛的惨状皆是瘫软在地。
问过村民们才知道,原来李二牛无父无母,单身汉一个,住在村东头。为人很是不错,也没有仇家,实在想不到会有谁来谋他的命。
村民们围在庙门口窃窃私语,不时有几句低语飘进裴因的耳朵。
“死得这麽诡异,肯定是被冤魂缠上了,真是造孽啊。”有个村民说。
“不会是水鬼来索命的吧?”另外一个男人声音颤抖。
听到此话,裴因神色一凛,快步走到他们身旁,“什麽水鬼?”
那男人像有顾虑似的瞄了眼村长,半遮住嘴低声说,“半年前阿川落水,是李二牛救了他。我就猜会不会是二牛让水鬼盯上了,这才······”
而在破庙内,温堇禾蹲在地上与温小黑逗趣,耳朵却支棱着听到阿川溺水一事。
她努嘴逗弄着小黑,摩挲着它的下巴说:“等着饱餐一顿吧。”
“温···温姑娘?”村长走到她身边试探着喊她,他依稀记得清早起来,她说自己姓温,“你和那位官爷?”
“我与他萍水相逢,陌生人。”温堇禾头也不擡,“不过我倒是对您儿子一见如故,说不准还能治好他的痴症呢。”
说罢站起身,笑盈盈看向躲在村长身後的阿川。
村长听後惊喜过望,“真的吗,姑娘您是行医的?真的可以治好吾儿的痴症?”
温堇禾不紧不慢顺着小黑的毛,缓声道,“不是,是驱鬼的。”
而这边裴因一一询问过村民後,忽而感到一束灼热的目光紧随着他走,像是长在他的後背上一般。
他循着目光看去,却发现是个在人群中仅能冒出个发尖的女子。
那女子眼神怯怯的,却又像是有许多话要说,站在人群外直盯着裴因看。
裴因心中一动,刚要上前,却看到一旁钻出个老媪,眼底尽是愠怒。
那老媪狠狠拧了几下女子的胳膊,揪着耳朵就把她拉出了人群。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霎,裴因忽然想起,那女子便是昨晚行踪鬼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