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因自知理亏,仍想张口劝解,却发现如今连她的名讳都不知道。
“温姑娘,你······”
温堇禾见他冥顽不化,便不再搭理他,抱着小黑便要出门。
朝阳刺透重重青霭,照到她的眼睫上打下一层阴影。她不由得眯起了眼,忽而听到村口的方向传来阵阵唢呐声,声音响彻云霄,钻到耳中震得额角突突直疼。
她擡起臂膀遮住刺眼的日光,朝村口望去,依稀望见几抹飘在空中的红绸。
庙中几人也听到了声响,苏未晞霎时面容苍白,她嗫嚅着说:“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赵家开始迎亲了,那痨病鬼要来了。”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头紧紧埋在臂弯里,浑身止不住颤抖。
温堇禾轻啧一声,回头看到苏未晞已哭成个泪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走出庙门。
她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苏未晞,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她没说实话。”
裴因回头看她,日光模糊了她的身影,只见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眸中仍是初见那日的阴冷,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原来,她只是看着不像个好人。
温堇禾越过裴因,走到苏未晞身前,垂眸睨着她,冷声道。
“若是不说实话,我便是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原来赵家人选出姐姐作为镜新娘,而痨病鬼却要在同一天迎娶妹妹苏未晞。
赵家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待姐姐的魂魄替那痨病鬼续上了命,妹妹便嫁到他们家,照顾他们的後半生。
镜鬼吃完了姐姐,赵家人又将妹妹吸髓嗜血,而苏未晞的父母和弟弟便独享赵家的五百两聘礼。
温堇禾听罢冷哼一声,扬了扬眉,“今晚是他的大喜之日,那我便让他的喜事变成丧事。”
说着便从布包中掏出一张纸人,扁扁的像被压在包底许久。
她将那纸人摊在掌心,在空中画了个符贴在纸人的背上,上面顿时覆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是纸人偶,我已在上面施过法。待迎亲时将你的一缕头发绑在上面,滴上滴血,这人偶便会幻化成你的模样,代替你去成亲。”
温堇禾将纸人递给苏未晞,而後接着说:“届时我便进那土屋,救出你姐姐。”
苏未晞听到恩人要以身入局,很是担忧,忙劝阻道:“温姑娘,可那间屋子只许进不许出,若是进去了,我怕······”
“既然我说可以进,那便可以出。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帮你的必要了。”温堇禾没好气睨了她一眼,转身便要出门,“走吧,回去好好准备当你的新娘子。”
行至庙门前,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顿了下脚步,转而扭头看向裴因,戏谑地朝他一笑。
“裴大人若要跟来,还是先找个地方整理一下仪容再说吧。”
裴因怔住了,低头看了眼贴在身上湿答答的衣摆,眸中并无调侃过後的愠色,而是呆愣了片刻後,低声笑了出来。
这时围观了全程的阿川默默挪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说了声,“大人不然随我回家换身干净衣物吧。”
。
温堇禾跟着苏未晞回了村子,途径村口时,看到迎亲的队伍已排成长长一条。为首骑马的那人身形佝偻,肩上披着一朵大红花,正捂着嘴咳嗽不止。
苏未晞见到那人脚步一顿,不由得朝温堇禾身後缩了缩,双手忍不住圈住她的臂膀,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忽而逼近的温热的触感令温堇禾异常不适,她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抽出了胳膊。
苏未晞两手一空,悻悻地搓了搓手,不敢擡头看那人,便凑到温堇禾耳边窃窃私语。
“我们快走,这人就是赵家的痨病鬼。他们一家子仗着这两年放贷收租挣了不少钱,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也没人敢说什麽,都快成这里的土皇帝了。”
听闻此话,温堇禾擡头看向那人。虽佝偻着趴在马上,可眼神却像蛇蝎般紧紧盯着她们二人,滑腻腻的像毒蛇吐着信子勒紧她们的脖子,直至窒息。
温堇禾与他目光相接,她眯了眯眼,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人不是个善茬。
二人走後,痨病鬼死死盯着温堇禾的背影,像在她身上凿了根楔钉似的。
良久,日光过盛,照得他眼前模糊,他弯下身朝家丁招了招手。
“我要换个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