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三鸣,待温堇禾与裴因赶到时,衆生已在演练场列序。
靳方夷一袭绛紫长袍姗姗而来,行至演练场中央,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最後停在温堇禾身上,深深望了一眼,投以一笑。
温堇禾被看得毛骨悚然,这目光在她看来并不友善,像是在温润如玉的包裹下藏着一颗骇人的祸心。
她不由得梗直脖颈,直望向靳方夷的眼睛。
靳方夷翻开名册,一一点过衆人的名字後,长臂一挥,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圆球便浮现于空中,周身皆涌动着微弱的光晕。
“此为收妖皿。”他拿起一个圆球,朝衆人展示,“在收服恶妖的最後一刻,默念镇妖咒,便可将妖物收于其中。”
他擡手朝前一挥,收妖皿齐齐飞向衆人。其中一个圆球幽幽飘至温堇禾面前,圆润地像颗珠玉。
温堇禾接过收妖皿,思绪飘到收服沈如璋那日。
她依稀记得靳方夷的扳指也是此类法器,只是令她疑惑的是,收妖皿并非无穷无尽。
若皿中再无容纳之地,那收服的妖物都去往了何处?
“在这一岁课前,每人需抓到五个精怪,记入课绩筹。”靳方夷状似无意扫过温堇禾,接着说,“最後按照精怪的妖阶大小,在旬试中合算堂分。堂分低者不可结业,夺得魁首者可得御前赏赐。”
“今日暂且一探大家的功力。”
说罢,衆人身後便出现一片树林,林中散发出幽幽妖气。虬曲的枝干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原本明亮的天空一时间阴沉下来。
这是演练场幻化成的妖林,其中有不少精怪,皆是押在镇妖司的低阶小妖,被靳方夷绑来供馆生们演练。
衆人见如此大动干戈,哀嚎声不断。
靳方夷擡手止住他们的喊声,而後不紧不慢燃了柱香。
此香燃得极慢,袅袅白烟升起,有股奇异的香气。
“待这柱香燃尽,四个时辰後,回到此处。”他撩开长袍坐在椅子上说,“就算合格。”
饶是不情不愿,但碍于祭酒的威压,衆人还是三三两两进了妖林。
温堇禾懒得折腾,寻了处清净盘坐于地。此处精怪稀少,风景独好。
她朝远处眺望,回想起师父的话,不祥之感仍盘旋于心头。
下意识地,她隔着布料摩挲着玛瑙手串。思忖了片刻,忽而掐诀将萧如琢的气息隐藏。
一直以来,师父身上隐瞒的秘密,绝不可暴露。
裴因在她身旁坐下,看向藏于袖中的手串,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欲言又止。
他隐约觉得,萧如琢与她之间有种莫名的,剪不断的纠葛。
意识到这一点,他愈觉憋闷,好似自己是他们中横插一脚的障碍。
他再一次瞥了眼温堇禾的手腕,想到前几日母亲说,长安城新开了家首饰铺,日日门庭若市。
不若,赶明儿去逛一趟得了。
“怎麽,自知逮不到小妖,就逃到此处自暴自弃?”
忽而,一道轻浮的声音自二人身後传来。
徐青屏把玩着收妖皿,晃悠悠从林中走来,见温堇禾与世无争的模样,一脸鄙夷。
听闻这惹人厌的声音,温堇禾懒得搭理他,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摆摆手,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让开点,挡着我赏景了。”
见她充耳不闻,徐青屏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偏要站在她眼前。
“你这女娘,竟敢对我指手画脚?”
温堇禾挠了挠额角,心道昨日教训没挨够,这厮非要挨一顿打才肯老实。
她霍然起身,却忽感背後投来一束强烈的目光。蓦地耳廓一动,伸出食指挡在嘴边,轻嘘一声。
三人不敢妄动,温堇禾擡手凝力,忽的朝背後拍去。
只见一只栗鼠藏在草丛中,探头朝他们张望。
深褐色的眼中透着精明的光,那一瞬间竟像是人的眼神。
那栗鼠倒是极有灵气,轻松躲过温堇禾一掌,吱吱叫了两声,转身朝丛林深处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