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捞起桌上的龟甲起卦。
几次掷落,三枚铜钱在清脆的声响中正反交错,卦象尽现。
温堇禾凑头看去,心中不免咯噔,龟甲上蛛网般蜿蜒的裂纹犹如死蛇,逐渐凝成两个“坎”字。
坎为水卦,习坎,万事而不通,凶。
“命局不可破啊。”瞎眼婆婆叹息一声,颤巍巍的枯手摩挲着铜钱,“且不收姑娘的卦金了,但愿姑娘可否极泰来。”
温堇禾盯着逐渐消失的卦纹,喃喃而道。
“当真不可破吗?”
瞎眼婆婆摇摇头,双手合十虔诚地阖了阖眼。静默片刻,她倏地睁开布满白翳的双眸,紧盯着温堇禾。
“要记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婆婆略微一顿,呆滞的眼中竟露出半丝悲悯,“不若,便走不出这世间方圆。”
裴因在一旁瞧了半刻,眼见温堇禾颓丧了下去,赶忙朝瞎眼婆婆颔首,拉着她离开此处。
一路走至观傩处,只见傩舞的队伍蜿蜒数里,数百盏水灯顺着护城河漂流,祈福的孔明灯掩住了大半天空,一时间火树银花。
见她始终提不起兴致,裴因逡巡四周後,望见远处人头攒动,高悬在灯阵上的红幡写着“猜灯谜”三字。
裴因走进,顺手拿过一盏琉璃灯,提到温堇禾面前。
只见灯面上题着一行小字,半部春秋。
谜面并不难,温堇禾脱口而出。
“秦字。”
裴因点点头,接着提起另一盏灯笼,谜面仅有简短一句话。
一口咬掉牛尾巴。
“告。”温堇禾双手抱臂,挑眉笑道,“这也太简单了,有没有难解些的。”
一连几个灯谜都迎刃而解,裴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转身看向灯阵,细细琢磨起来。
直到瞥见挂在角落一隅的灯笼,蓦地笑了。他费力够到那盏琉璃灯,笑眼弯弯地看向温堇禾,温声问道。
“那这盏呢?”
半边有口能吞日,半边无口日当空。
温堇禾看到谜面,伸手虚空划了两道,倏地眼前一亮,随即弯了弯嘴角。
“当是,禾字。”
裴因从灯笼底揭下写了谜底的字条,展开一看,一个清秀的禾字跃然纸上。
猜过的灯笼倏地熄灭,他把灯盏交还给跳加官,却将字条偷偷塞进袖口。
跳加官见他们二人如此照顾他的生意,便笑意盈盈地拿过另一个谜面,问道。
“公子且看,这个谜面该当如何呢?”
裴因循声看去,只见灯面上写就,铜钱锈斑斑。
这是灯谜结束前东家例行的调侃。
“我猜是,老板。”裴因笑着说。
话音落毕,且见身後倏地喷出几簇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
衆人围了上来,闹着说他们是今岁的魁首,傩舞的人群也游行至他们身旁,欢笑着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切来得太仓促,二人被忽如其来的人群冲散。放眼望去皆是张牙舞爪的傩面,眼花缭乱。
温堇禾被挤得踉跄了几步,勉强仰头张望裴因的身影。
忽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破开重重人群拉着她逃了出去。
待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温堇禾这才看向裴因。
许是方才在人群中穿梭,挤得他傩面有些歪斜,衣领也翘起一角,显得有些狼狈。
温堇禾轻笑一声,下意识伸手抚平他胸前的褶皱。
裴因见状也慌忙伸手,却无意间覆上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