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瓘瞥了一眼那沉默不作声的女子,原来竟是目盲之人,心里有一丝歉意,微皱了眉头打算道歉的时候,又想起还有皇命在身,耽误不得,只得打马离去。茯苓惊魂未定一把冲上去顾不得规矩拉住了她的手,“小姐没事吧?”郑子歆虽看起来淡定自若,但实则掌心也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瞥了一眼她二人,眼中似有深意,摇了摇头,“无碍,让父亲派人来接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家里,陈氏一见着她就红了眼眶,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个子倒是拔尖了,怎么身形又清减了些,都是你爹好端端的让你去什么豫章,那地方哪有家里吃的用的习惯”被妻子埋怨郑羲也不见生气,一手拉过她母女二人坐定,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也有欣慰之色,“吾家有女初长成,歆儿,你受委屈了,只是你这眼疾……”郑子歆含笑安慰父母,指尖轻抚上了眉间的丝带,“故人所赠,在外行走,抛头露面多有不便也就不曾离身了,至于我这眼疾,我看只能全凭天意了”之前家书来往中曾说过她拜君迁子为师的事,也说过她这眼疾暂时没有任何方子可医,郑羲半是遗憾半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也罢,听闻你要回来你母亲便亲自下厨为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先去沐浴净手,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待她收拾妥当重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总算是明白为何要系着丝带遮挡住大半部分容颜了,她向来喜欢简单清爽,便只挽了个凌虚髫,余下的发丝都柔顺的垂在了肩上,颊边分了两缕垂下来,系了白玉串珠,便多了几分明媚动人。一袭素雪烟罗衫,白衣出尘,剪裁得体的云纹曳地裙勾勒出了姣好的身形,莲步微移间,姿态万千。朱唇不点而红,明眸皓齿,薄施粉黛,眼角一颗泪痣更添了几分灼灼生艳,偏又是一个极冷清的人儿,恰似一副泼墨山水里写意梅花,彼此独立但又相得益彰。“子歆见过……”不等她行完礼陈氏就一把将她托了起来,“一家人无需客气,赶紧坐下吃饭,饭菜都要凉了”这语气让她心头一暖,胸中一阵热流滚过,唇边便挂上了柔和的笑意。“爹,娘,吃菜”上天待她真是不薄,上辈子不曾得到的东西,这辈子都唾手可得了,如此,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白芷和茯苓却侍立在侧,动也不敢动,陈氏还在好奇这两个丫头怎么这么不长眼色,郑子歆已放下筷子,拿帕子按了按唇角。“都下去吧,杵在这儿干什么”她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恐怕是真的动怒了,茯苓白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哎……”“歆儿的丫头就让她自己处置吧”这两个丫头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父母也都是郑羲的心腹,家世人品都清白因此才被派去从小贴身伺候歆儿,只是歆儿性子软善,怕就怕奴大欺主,如今少不得要敲打一番。“恕什么罪,你们何罪可有啊?贴身伺候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我还得好生赏你们呢”茯苓咬了咬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一着急就先去拉白芷了呢,而置小姐于险地,实在是罪该万死!“都是奴婢的错,小姐要赏要罚都冲着奴婢一个人来吧”郑子歆瞥向白芷,唇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白芷今年也有二十有二了吧,父亲,听说您手底下有个幕僚人不错,也是朝中官员,不如就配了白芷去吧,也算成全一段秦晋之好,白芷跟了我这么久,也不算委屈了她”郑羲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张大人前些日子的三夫人正因难产死了,我正寻思着替他做桩媒呢,如今可不是上好的姻缘”“小姐,小姐,奴婢宁愿一死永远追随小姐也不愿嫁人,求小姐成全!”“小姐,白芷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这两个人将头磕的震天响,仿佛不知疼似的,看了倒是让人心疼得紧,陈氏已有不忍:“歆儿……”“由着她们磕,磕够了便出去外院讨二十大板去,省的在这碍眼”茯苓白芷心中一喜,知道这已是网开一面的意思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双双对视了一眼,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谢小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是不生气的,两个人长久以来的陪伴和保护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却在关键时刻扔下了她,这让郑子歆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看着她们两人磕头求情的模样又有些不忍,罢了罢了,就当是给她们个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