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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邝敏诗睡不着,试着摇动床头柜的铃铛。
付礼诚拉开帘子一角:“怎麽了?”
“我……”邝敏诗噘嘴,“我睡不着。”
付礼诚放下帘子:“我给你讲故事?”
隔着布帘,邝敏诗都想象到他挠头的窘迫,没有为难他,转而问:“付颖妍有什麽喜好吗?”
经过父子俩的日夜‘开导’,容慧似是接受‘女儿去世’和‘领养个女孩’的事,这段时间对邝敏诗很好,类似的事再没发生。但从只言片语里,邝敏诗明白,容慧需要的不是她,是一个像‘付颖妍’的女儿。
比如——
她在餐桌上夹胡萝卜,容慧会拧眉问你不是最不喜欢吃胡萝卜了吗?
她偷懒不想练琴,容慧会失落地说小时候你最爱和妈妈一起弹琴了。
付颖妍的生日是六月十日,邝敏诗被‘埋葬’的日子也是六月十日。
可能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吧。
如果付颖妍在天上看着这个家,一定希望容慧每天开心。
邝敏诗决定帮这个素未蒙面的‘姐姐’完成这个心愿。
她问:“付颖妍不爱吃胡萝卜?”
付礼诚答:“对。小时候,有个亲戚送来一只兔子。她总爱和兔子玩,摸了兔子,又揉眼睛。得了急性结膜炎。就是俗称的红眼病。眼睛红红的。都告诉她是因为手不干净摸眼睛。她偏觉得是因为她和兔子都吃红萝卜才变红眼睛。从那以後再也不吃胡萝卜了。”
“她还有什麽习惯?”
“为什麽突然问这些?”
“就……好奇。”邝敏诗惊觉,有些抱歉,“对不起。是不是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没事。”付礼诚两手叠在脑後,望着窗外的星空,“我很想她。多一个人记得颖妍是好事。”
那晚,付礼诚说了很多兄妹俩小时候的事。说的时候兴致勃勃,觉得可讲的太多,妹妹天生大胆,活泼好动,有趣的事一箩筐。说完又觉得要讲的太少,短短几小时就把妹妹的一生讲完了。
耳边传来微鼾。
付礼诚掀开帘子一角,邝敏诗趴在枕边,早睡着了,两只手臂都露在外面,像只八爪鱼,睡相不好看。这点和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起身,替她盖好被子。
手掌贴在她头顶拍了拍:“你也是孩子。不用逞强。有什麽事都可以和哥哥说。”
—
这里的夏天比东湾短,但更热,因为没空调。
邝敏诗拿着中国商店买的蒲扇边扇风边写作业:“还得是大蒲扇好用啊!”
付礼诚不在她房间睡了,那张单人床撤走,换成两个落地书架。一家子都是勤奋好学的人,仅仅半年,两个书架都装满了。
有人叩门。
邝敏诗说:“进。”
付礼诚提着个盒子进屋。
邝敏诗护好扇子:“这东西我不外借噢。这是商店的最後一把了。这个夏天就靠它了。”
付礼诚笑:“你看我买了什麽?”
他掀开盒子盖,凉丝丝的冷气散开,驱散屋内的暑气。
邝敏诗凑近瞧:“哇!是冰淇淋蛋糕!”
“对。”付礼诚拿出生日皇冠戴在她头顶,“填资料的时候,我看到你划掉的‘七月二十五’。你真正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五对吗?”
邝敏诗呆住。
这个日子连接着痛苦的深渊,她刻意去忘记,但真的被提及的这刻,只有溢满胸膛的感动。她忽然意识到,扮演付颖妍太久,有些麻木了。其实内心还是渴望有人记得‘邝敏诗’,哪怕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