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鸭舌帽
“老师,您找我有什麽事吗?”
“赫敏啊,你最近没有和什麽奇怪的人来往吧?”肥头大耳的中年教师挥着手里的新报纸,一下一下砸进手心里,扇出来的风带着纸涩味,十分难闻。
李赫敏下意识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盯着自己被印上灰脚印的运动鞋,磕磕巴巴回了一句:“没丶没有。”
中年男人刚出声,收音机开始‘滋滋滋’作响,电流声反复流转几次,打断了他的声音。
广播里,冰冷的女音在播报一道最近轰动全市的新闻。
某高校出现连环杀人案,牵涉人员上及市长女儿,下及贫民房摊贩的儿子。
其死者死状惨烈,凶手作案手法残忍,一时间社会哗然,市民们忧心忡忡。
新闻结束,男人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老师知道你之前一直和秦舒培她们几个人在一起玩,秦舒培出了事,以他们家的情况来看,是绝对不会放弃调查的。如果你真的知道点什麽,一定要乖乖说出口,老师是不会害你的。”
“知道了……”
“好了,没有别的事了,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在学校里要谨言慎行,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
秦舒培死了,一直欺凌她的人,忽然在上周被人发现尸体吊在学生会堂中央。
衣衫完好无损,只有脖子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粗糙绳索,头发被剃下来塞进了嘴巴里,双手诡异地扭曲在一起。
据亲眼目睹的学生流传说,那是《赎罪者》电影里杀人凶手在结局对镜头比出的手势。
代表一种恶毒的诅咒‘即便死後,我仍会化作怨灵与你纠缠不休’。
李赫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阴冷的廊道里寒风吹袭,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自从学校死人之後,许多学生都不怎麽出宿舍了,平时只有教室丶食堂丶宿舍三点一线,除非有特殊情况。
比如现在,六点太阳落山之後都不会有学生愿意出来走动了。
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二楼转角,时钟沉默地走着,李赫敏只是悄悄擡头看了一眼,就被吓得脸色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并不是时间流逝飞快,已经到了寝室即将关闭的时候,而是在那座高高的钟表下面积藏黑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形削瘦,个子十分高的人,他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
李赫敏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转身夺路就跑。
她扶着楼梯把手,纤弱的双腿出自逃生本能迈动,手心不知什麽时候沁出细汗,心脏在胸膛如雷鼓动,震耳欲聋。
是谁?
那个还未落网的杀人犯吗?
市长女儿死了,整座学校每天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记者丶警察出没,他怎麽敢堂而皇之重返这里,难道真的精神错乱,想要再犯案吗?
身後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下一层台阶到来前,李赫敏右侧肩膀忽然划过一丝冰冷的触觉,紧接着头皮一紧,发尾穿过指间,被攥住片刻,可当她惊恐地大叫了声後,那种束缚感消失了,连带着脚步声一起。
察觉到身後人没有再追赶自己,李赫敏跑进了月光底下,监控红外线对准了她的脸,她心底不禁升起了一股重获新生的侥幸感。
不敢停滞,她匆匆冲进了宿舍楼。昏黄的光线照在她汗湿的背影,生管阿姨擡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难看,惊慌失措,却什麽都没说,冷漠地低下头做着别的事情。
两个环境的跳跃对她而言并没有什麽区别,一种沉闷消失後,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暗潮涌动的死寂。
秦舒培虽然死了,但霸凌始终没有结束。
“把这些写完吧,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写完之後替我交到老师办公室,就不需要我亲自找你拿了吧?”
“呵呵,既然美凤的作业你都愿意帮忙写,那我们的你也不会介意吧?”
“别丧气啊,怎麽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只是稍微晚一点睡觉而已,你不是每天都凌晨才睡吗?”
见李赫敏站在门口没有动弹,舍友终于肯转头施舍她一丝视线,嘴角微勾,带着得意洋洋的讥诮:“哈哈哈哈,今天老师找你去干什麽呀?你不会是去告状了吧?”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对你做什麽过分的事情啊不是吗?赫敏,你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这些事情你不是很喜欢做的吗?你那麽热爱学习,我们只是为了帮助你,让你提高学习成绩而已。如果你真的去找老师告状了,那我们真的太伤心了。”
说完,那三个人又笑成一团。
李赫敏低着头,揉捏着尾指,指尖被揉红了都没有察觉,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今丶今天,老师找我,问我舒培的事情……”
舍友们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後嘴角肉眼可见地恢复成了直线,眼中看不出丝毫笑意,仿佛一堆死肉凝成的五官,没有情绪,只有生硬的冷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