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说话还以为是个多难惹的角色,原来是个纸老虎。”
“一个血包,一个受气包,天造地设的一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冷漠的班委们,分散在四处的同学群,每个人都站在不同的位置,用兴奋丶不耐丶冷淡的表情旁观这一幕。
没有共情能力的人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才可以这麽光明正大地游走在人世间。目睹衆生的喜怒哀乐,对它们来说仅仅是一场新奇刺激的表演。
没有时间让陈会深休息,因为下一个拳头已经破风而来。
刺痛,是藏在皮肤下面血管破裂的瞬间,神经自我折断手脚的刹那。耳鸣声如爆炸升起,模糊的影子在眼前变成碎片,陈会深重重倒地。
入目的,是一只灰白色的老旧运动鞋,绑着工整的蝴蝶结。他认识,因为上课的时候总会在斜後方撑着脸盯看许久。
陈会深佝偻着上半身,头埋得很低,刚想重新爬起来,鼻尖突然一热,有一股暖流缓慢地流了下来。
“啪嗒”一声,滴落下来,却不是落在地砖上。
‘嗞拉……’椅子忽地挪动,与地面摩擦发出比受到重击産生耳鸣更加刺耳的声音。陈会深瞳孔猛然收缩,比一个世纪更漫长的,是此刻擡头所需花掉的时间。
他以完全狼狈的姿态,仰视着上空——那张因为惊恐而消散疲倦和困意的脸。
“你…”李赫敏颤声开口,眼睛轻轻一眨,泪比声音先到达。像午夜流星,落在了被血晕染过的鞋面,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会深条件反射低头,却又看见了李赫敏干净的鞋面上唯一的污秽。
“臭崽子……”刘思涛大骂着靠近,还未习以为常扬起巴掌,便措不及防被陈会深猛扑在地,後脑勺‘哐’地撞在地上,头晕目眩之际,陈会深已经高高举起铁质座椅,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
那个眼神仿佛在看待一滩死肉,没有半分人类的感情。
“喂喂喂!!!!陈会深你要干什麽?!!!”
“这可不是开玩笑!难道你想要砸死他吗?!!”
“住手!在班长面前你想要干什麽!?!!”
很可笑的是,陈会深被欺凌的时候,四周的声音是一片叫好,可当角色互换,变成劣势的刘思涛,隐身许久的班委突然又出现了,阻止声席卷而来,批判声更是从未停止。
陈会深丢下了椅子,落在刘思涛的耳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使然,距离砸到他的面部只差厘米。
扬起的灰尘蒙住刘思涛的视线,陈会深跨坐在他身上,五指收起化拳,比之前所受的力道更大,更重,更快地击出,拳拳到肉,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刘思涛被揍得面目全非,鼻青脸肿,从一开始凶狠的嚷嚷,到现在一声不吭,彷佛死掉了一样。
周围人没有敢拦的,因为此刻的陈会深,变得极其陌生,不像平时一样胆怯懦弱,也更暴虐凌然。他们纷纷猜测刘思涛到底做了什麽触及到了这个末端学生的底线,否则怎麽会让一个受尽冷眼不敢吭声的胆小鬼突然暴起反击。
有人忙着叫老师,寄希望于班主任能喊停这个疯化的野兽。
有人往後退了半步窃窃私语。
“这个人根本就是反人类吧?有哪个正常人会想要这样害死同学啊?”
“平时一句话都不说,跟幽魂一样待在这个教室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病了。”
“可是他好像对李赫敏很特别,难不成他们私底下认识?”
“说过了,只是两个可怜鬼抱团取暖而已,太滑稽了。”
他们还在嘲笑陈会深,还在分析是什麽样的底气让陈会深开始反抗。
叫老师的同学没有回来,班委杵在旁边假模假样。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继续放任陈会深这麽一拳一拳地打下去,刘思涛说不定真的会死去。
但没有一个人真正行动去阻拦。
直到——打破这一局面的声音响起。
“陈会深,住手!”
李赫敏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以为只要不被其他人注意到,陈会深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段时间因为太累,所以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陈会深的身上,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她懊悔地朝陈会深一步步走去,陈会深的手在滴血,血珠像断了线触目惊心地落下,只不过不是他的。
“不要再这麽做了……”
她乞求他住手。
陈会深听话地停下动作,缓慢转头,目光在接触到她视线那一刻突然有了温度。
他用一种很柔和的音调说:“但他把你吵醒了,还弄脏了你的鞋。”
班级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像是被这句回答冻结住,每个人都错愕地看着他们,似乎怎样都没猜到,刘思涛差点死去的原因,原来这麽轻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