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衣裙在山风中拂动,与这五彩斑斓丶生机勃勃却又危机四伏的大地格格不入。
女娲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愈发深邃。
昆仑的来客,目的绝非“看看”那麽简单。
她疲惫的眼底闪过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在漫长孤寂的监察生涯中,看到变数降临时的复杂期待。
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和身後那忠诚的守卫能听见:“希望……你的到来,带给这世间的,是真正的希望,而非又一场劫难。”
将臣依旧沉默如山,脸上的腰带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无法理解女娲话语中全部的深意,但他能感受到女娲情绪中的波动。
他的职责是守护她,清除一切威胁。
而对于那个名叫昭曦的昆仑女子,他心中已默默打上了一个需要持续观察的标记。
这人间,因这位来自完美之境的神祇降临,似乎又要掀起新的波澜。
而命运的丝线,也正在这看似偶然的相遇中,悄然交织。
风,带着黄河泥土的腥甜和草木燃烧後的烟火气,吹拂着昭曦素白的衣袂。
她离开女娲所在的山巅,遵循着一种冥冥中的牵引,来到了一处傍水而建的村落。
这里的房屋低矮,多以泥土夯筑,覆以茅草,与她认知中昆仑的玉宇琼楼丶甚至与女娲那身华丽的衣袍相比,都显得过于粗陋和原始。
村落不大,人们穿着葛麻粗布,皮肤被日光晒成健康的古铜色。
男人们多在田间劳作,或用粗糙的石器丶骨器修理工具,吭哧吭哧的号子声充满力量。
女人们在屋前空地纺织丶用陶罐汲水丶照看满地乱爬的孩童。
空气中弥漫着炊烟丶泥土丶汗水以及某种食物简单烹煮後的香气。
各种声音大人的交谈丶孩子的啼哭与嬉笑丶家畜的鸣叫,这与昆仑的万籁俱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那种“吵闹”感愈发具体,不再是抽象的概念。
昭曦的出现,像一滴清墨滴入了浓稠的暖色调画卷,立刻引起了注意。
她的容貌过于精致,肌肤莹白如玉,眼神清澈却疏离,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村民们先是惊愕,随即露出淳朴的丶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敬畏。
他们聚拢过来,围着她,不敢靠得太近。
嘴里说着一种昭曦完全听不懂的丶音节简单却充满起伏的语言。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惊奇,好像看到了山野精怪或坠落凡尘的星宿。
一位胆大的老妪,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颤巍巍地捧来一只粗陶碗,里面是清澈的泉水。
她将碗递到昭曦面前,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眼神充满善意。
昭曦看着那碗,陶壁粗糙,水却清澈见底。
她犹豫了一下,出于一种对“规则”的试探,在昆仑,接受馈赠意味着某种联系的建立。
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了陶碗。
水的味道与昆仑的灵泉不同,带着泥土和陶土的气息,有些涩,却奇异地解渴。
她小口啜饮着,周围的村民发出了一阵放松的丶带着喜悦的哄嗡声,好像她的接受是一种莫大的认可。
几天下来,昭曦便在这村落边缘一处闲置的茅屋住下了。
她无需饮食睡眠,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观察。
村民们起初的好奇渐渐化为一种小心翼翼的接纳。
他们会给她送来新摘的野果丶烤熟的薯块,虽然语言不通,但总会配上憨厚的笑容和手势。
昭曦大多沉默以对,偶尔会学着他们的样子,微微点头,这简单的回应往往能让对方高兴半天。
她像一个局外人,沉浸式地体验着这种原始的丶充满“损耗”的生活。
她看到人们为收获而欢笑,为伤病而忧愁,为简单的篝火聚会而载歌载舞,情绪转换直接而浓烈。
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住在隔壁的一对母子。
那年轻的母亲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已有了操劳的痕迹,但眼神明亮而坚韧。
她的孩子,一个约莫两三岁的男童,整日像只不知疲倦的小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